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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還會更激烈的。」哈馬斯輕輕咳了一聲,「那麼,你來幹什麼?」

  「教皇呢?我來殺他。」路易德蘭這樣說著,就好像是在說著什麼日常往事,輕鬆寫意。

  「你知道,我有意放你一馬,所以才沒有帶領部隊踏破你的城牆。但是什麼也不幹我沒有辦法向蔻蔻瑪蓮交待,黑暗的民眾比你的臣民更難信服呢。」

  「現在還不能讓你殺死他。」哈馬斯緩緩地摘掉了劍鞘,扔到地上,「他在哪裡你很清楚,這白玉聖城的秘密只有你最清楚,現在你把它出賣給蔻蔻瑪蓮了嗎?」

  路易德蘭不回答,似乎在欣賞一般沉思。然後他側著頭說:「嘖,那麼,要打嗎?你的劍技是我教的呢。」

  「早就想問問你我學得好不好。」

  他們就那樣靜靜地對峙著,誰也不敢先動手。那時刻有些折磨,但是他們又似乎很珍惜。

  門外傳來越來越大的喧鬧聲,槍聲,騎士的吼叫,馬嘶,似乎有什麼東西闖進來了。「砰」

  的一聲半截巨大的蜈蚣撞破大門爬了進來,流著湯的巨大軀體填滿了聖堂的走廊,而路易德蘭就擋在它和哈馬斯之間。

  哈馬斯的眼中爆出寒芒,風神劍在瞬間全力劈出,無數的光芒隨著劍風開闢疆域。「呵啊——!」哈馬斯狂叫,「風神斬——!」

  究竟是先有風還是先有劍揮出?滿殿的燭火爭著流入那風中,那是時光的洪流,是載著燭火放航小船的童年回憶。那是斬斷迷惘的劍,是王者的劍。

  騎士們追逐著死而不僵的半截蜈蚣沖到宮門,卻被迎頭而來的劍風和蜈蚣的屍體撞得東倒西歪。用火槍也打不破的巨蜈蚣的甲殼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連接軀幹的腿仍在抽搐著。

  哈馬斯拖著劍豹子一般蓄勢站立在大殿中央,路易德蘭不見了,但是他知道那與黑暗為伍的靈魂決不至於就此被擊倒。燈火熄滅的大殿一片漆黑,他小心地環顧著大殿,留意著每一個角落,但是沒有襲擊出現。

  冰冷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學得很不錯,很有王者的氣魄。」哈馬斯渾身都顫了一下,但是隨即腳步聲似乎在遠去,路易德蘭似乎在惋惜:「我也受了傷,今天就算了……」

  大批的騎士們從門口湧了進來,手裡拿著火把亂糟糟地叫嚷:「陛下,有黑暗騎士混進來了!陛下沒有受傷吧?陛下?」

  哈馬斯矗立在原地沉默不語,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直到教皇在神官的擁簇下出現,哈馬斯才回過神來。他用眼神向教皇徵詢著什麼,教皇面色凝重,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一切就緒。」

  哈馬斯如釋重負地緩了口氣,望著騎士們拍響了手掌:「各位,最後的時刻就要來臨,明天的這個時候,勝利將是我們的!」

  * * *

  因為督軍的戰死,黑暗的軍團暫時退卻了,人們迎來了寶貴的休息時間。人人用欽佩的眼光望著他,但是沒有幾個人知道他是誰。年特像所有渴望休息的人一樣瑟縮在牆角,抱著長劍半夢半醒地休憩。沒有人敢去打攪他,只是在背後興奮地說著溢美之詞。

  那是黎明前的黑夜。其實,是不是黑夜誰都不知道,烏雲遮住了陽光已經太久,人們等待的是陽光瀟灑的一刻,為了那一刻,數以萬計的騎士們把屍骨堆砌在白玉聖城的城牆根下。

  第五十五章 騎士的沙丘

  沉默。

  黑暗中凝聚著爆發的力,不在沉默中爆發,便要在沉默中滅亡。

  黑暗的軍隊空前地集結了,骨龍的咆哮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迷霧也稍微退去以示恫嚇,露出陣前腐朽的大地和密密麻麻的亡靈軍隊。他們企圖用僵硬的眼神絞殺扭動的軀體,聲聲呼喚饑腸轆轆的野獸,讓恐怖盡可能地散落在風裡。

  醒著的最後一次檢查自己的武器,剛剛醒來的冒著冷汗系緊腰帶。騎士們把最後一口麵包硬塞進面甲裡咀嚼,魔法師邁著沉重的步伐尋找適合自己的崗位。火槍手和炮手尋找著值得毀滅的目標,沒有馬的士兵抓緊了盾牌保護自己的雙腿。一股比火藥味更濃的氣氛彌漫開來,鼓點響起,人人都知道戰鬥迫在眉睫。

  國王來了,教皇也來了,人們開始興奮。哈馬斯站在臺階上,高舉著寶劍。教皇在他的旁邊拿著權杖。他們一起開口了,那是一個一致的聲音:「死亡統一不了天下!縱使信仰在他們手中粉碎,頭顱碎裂直到太陽隕落,死亡也統一不了天下!」

  那話語使人們興奮,勝過任何魔法。黑暗的恐懼一掃而空,火炮齊鳴,投石車把最後的石料撒成雨零星亂的瞬間輝煌。人們瘋狂地呐喊,黑暗的軍隊打開了閘口,生的人一心求死,而死的人渴求生的血肉。

  他們交鋒,再交鋒,只要能動就站起來。騎士用意志律動鋼鐵的臂膀,骷髏把長槍刺進面甲。黑暗的牧師念著無人能懂的語言讓僵屍從地上站起來,絆馬索捆倒了蜘蛛的八條長腿。

  吸血鬼捏碎了火槍手的喉嚨,死者的位置由狂叫著的活人來填補。

  在瘋狂中,時間像一座奔跑的墳墓。誰在吹動血紅的羽毛?何種榮耀色彩斑斕?

  每一次黑暗的衝擊都更加猛烈,每一次都有無數的枯骨和英軀纏繞在一起倒下。在那潮水的激蕩中,個人的力量乃至國王或是聖騎士的貢獻,都變得微不足道了。房舍被無情地移平,人們不再需要掩體,戰線無休止地拉長,但是黑暗的洪流沒有能夠衝破人類的防線。他們在那聖城的臺階上拉鋸,讓前線驚濤駭浪一般波動。

  下一次的攻勢就要開始了,黑暗的一方已經重新整理好編隊,然而他們並沒有立刻奪回陣地,而是放開了陣線。人們握緊了武器戒備,突然悠揚的笛聲傳來,讓他們呆若木雞。

  天空中出現被蝙蝠和貓頭鷹圍繞的惡魔,他手持短笛吹奏出靡靡之音,聽到的人目眩神迷,呆呆地站在那裡。食屍鬼流著口水和骷髏們一起往前沖,在那笛音前人們已經沒有抵抗之力。

  「是路西笛!醒醒!快點兒啊……」被光明保護的神官們焦急地推著被迷惑的人們,幾乎要急瘋了,而那些人面帶笑容閉著眼睛,仿佛陶醉在母親的搖籃裡。黑暗的洪流就要淹沒這裡,最前沿的步兵猶在好夢中。他們任憑頭顱飛上高空,只管拎著盾牌晃晃悠悠倒下來。

  突然有人醒悟了,撿起火槍來大叫:「放槍,我們放槍干擾他的笛聲!」神官們七手八腳撿起火槍亂放,聖光凝聚在槍聲中擴散在空氣裡,希望能夠打亂笛聲對人的影響。聖女學院的女祭祀們氣喘吁吁跑來,連氣都沒有理順就開始唱歌。

  路西笛陶醉在自己的笛聲中,每次他的笛聲結束,戰鬥也將接近尾聲。那是他的勝利,從來都是,只有一次例外……還有這次。

  「什麼聲音?」路西笛吹了一個大走調,他想努力集中精力,但是做不到。如果說萬年前那次失敗要歸咎于聖女藍鈴的歌聲,那麼這次失敗就要歸咎於女祭祀拼命合唱的力量。聖女藍鈴的歌聲是無與倫比的讓人陶醉,就連他的笛聲也不敵的陶醉。女祭祀們的合唱是讓人抓狂的呼哧帶喘,連惡魔也要投降的呼哧帶喘。

  緊張和恐懼讓小姑娘們的聲音完全走了調,如果是一個人走調也就算了,上百個人都在走調,和都和不到一起,卻仍然飽含著神聖。路西笛實在無法忽略她們的噪音,那聲音遠比槍聲和喊殺聲有穿透力。再次吹出了大走調後,路西笛氣得停止了吹奏,看到前線並不像他期望的那樣有所收穫。

  食屍鬼不知道為什麼不敢往前走了,一個渾身紅色鎧甲的騎士騎著馬卓然立在戰場中央,殺氣燃燒起來,在他的身體周圍形成了與眾不同的魔法防禦。食屍鬼們只走到他前面一丈而已,開始慢慢繞著走,似乎吃過很大的苦頭。普通的骷髏兵沖到他的面前,還沒有動手就燃燒起來了。他用槍挑起骷髏的肋條,輕輕鬆松掄圓了丟出幾十米外。

  「是他沒錯。」路西笛本以為自己用不著來到這麼前沿的地方,他的督軍陣亡的消息讓他瞭解到人類也有力量異常強大的高手。那波多蘭是紅魔族的重要人物,在拜裡安格下落不明的時刻可以說是舉足輕重的先鋒官,除了天使,不該有人能夠殺死他。路西笛不禁仔細觀察起那個在兩軍對壘中獲勝的敵方勇者來,一種難以捉摸的感覺讓他異常憋悶。

  「豈有此理……」路西笛覺得那像是他們惡魔族的力量,但是顯然那是個人類的騎士,「還有這種強手啊,不過一個人力量有限,叫你知道我路西笛軍團的利害。」

  路西笛看到很多騎士已經醒了,又是一陣亂槍亂箭,將好不容易逼近的戰線再次拉開,不禁惱火起來。他本想一舉拿下這個陣地,再次讓他恐懼之王的綽號震驚魔界,而且還要有格調。「哼,」他用笛子當作指揮棒,大吼道:「路西笛交響樂團!」

  隨著他的命令,圍繞在他周圍的蝙蝠和貓頭鷹都變成了袒胸露腹的惡魔小姑娘,小提琴到大提琴,單簧管到小號一應俱全。貓頭鷹負責低音,蝙蝠負責高音,一首惡魔的組曲開始奏響了,那威力就是天使也在劫難逃。當那音波遠遠地在戰場上蔓延開來,不要說騎士們,就連神官也舉著火槍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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