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騎士的沙丘 | 上頁 下頁 |
一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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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鐵青著臉超前方努嘴,一個激動人心的場面就展現在眼前了。 一隊金色的骷髏圍住了紅色的騎士,它們目露凶光,奔走如風。無數的白色骷髏在旁邊呐喊助威,那騎士卻鎮定自若,馬像游龍一般盤旋著,一杆騎士長槍在殺場中央劃出了方圓兩丈的一個圈,竟然沒有一隻骷髏可以靠近。他仍然單手挽著弓背,在整隊金骷髏的圍攻下遊刃有餘。 一個金骷髏從側面襲向馬腹,快如閃電,卻撞在騎士槍的槍尖上。那槍就好像本來就擺在那裡,不偏不斜挑進骷髏的肋骨之間,輕輕轉動,骷髏的脊椎便被卸下了一截,上下分家倒在地上。還在爬動的時候,騎士帶馬將它的腦袋踏碎了,順帶將背後的襲來者像拍蒼蠅一樣拍倒在地,鎖骨都砸碎了。 「不可能……」莎士比老師再次說了這句話,身邊的騎士們猶在用欽佩至極的語氣說著:「那強大簡直不是人!剛才一瞬間我們至少死了幾百人,多虧他才頂住了。」 莎士比知道年特不願意透露自己的姓名,就保持緘默默默地觀看戰況。那些金色的骷髏似乎能夠傳播瘟疫,神官們拯救傷員的時候如臨大敵,擔心瘟疫蔓延開來,幸好金骷髏決定集中圍攻年特,他們才有喘息的機會。大師傅的頭也被包了起來,一位神官正在對他重點護理,他拿著破頭盔不住歎息,想要摸摸自己的頭頂,卻又害怕觸動傷口。 轉向戰場,戰況已經白熱化了。金骷髏們像是野獸般伺伏在四周,擺明瞭就要進行硬拼。 他們的眼睛閃動著血紅的光芒,似乎已經興奮到了極點。他們的督軍,那紅色的惡魔已經很不耐煩,一聲呼哨,它們齊聲大吼,從口中噴出帶著瘟疫的蚊蠅,然後有的躍上高的空,有的撲向馬頭,同一時刻無數的攻擊一起遞到,竟然配合得天衣無縫。 年特等這個時刻已經等了很久,他突然不甘心停留在原地了。那一瞬間,他的騎士槍掄圓了揮舞,戰馬從他蹬踏的動作懂得他的心意,脫兔般向前躍進。金骷髏在他的槍下亂飛,他追逐著敵人,享受戰鬥的快樂。他的身體周圍有風暴圍繞,敵人陷入漩渦身不由己。他將它們攪亂如同渾水中的雜魚,每一槍揮出,就有一個金骷髏被打成金色的寸金軟骨。 一個頑強的傢伙吼叫著抓住了他的槍頭,只剩半身卻不肯鬆手。它的同伴從頭頂襲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向年特的咽喉。只要抓上了,那力量可以生裂虎豹,將肉一塊塊從骨頭上扯下來。 年特意氣風發,毫不在意。他連同槍上的附著物一起掄起,就像是毫不費力地揮舞一面大旗。當兩個骨架猛烈地撞到一起,雷電衝破了烏雲落到他的槍尖上,又從他的身體周圍猛烈地散射出來,方圓兩丈之內的骷髏兵全都成了齏粉。 人群爆發出歡呼,不知何時黑暗軍團的進攻停止了,它們退回了自己的陣營。兩軍對壘,生者和死靈各自望著場中央的主將。當年特的大槍指向惡魔,那督軍按捺不住了。他嘶吼著飛落到年特面前,帶起驚人的氣勢。 「你是什麼人?」他自報了姓名,「我是波多蘭,偉大的波多家族的長子,沼澤之底的主宰者,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年特跳下馬背,華莎溜溜達達跑回自己的陣營了,有人捧著聖物一樣拉著它。年特拔出了勇者之劍:「劍即吾名,不必多說。」 惡魔聽罷仰天狂笑,笑聲停時他縱身一躍如同飛燕回旋斬來。年特用盾牌向上一撩,一劍劈去,卻砍了一空。波多蘭拉住他的盾牌下緣,瞬間轉到他的身後刺向他的後心。年特一記後空翻,劍氣直向下劈來,對手卻魚躍游離了視野。 「好快的速度!」年特站定的時候,發覺波多蘭已經到了幾丈開外的空中,手指勾動,腳下土壤湧動,一枝比人還高的骨刺破土而出,幾乎將他刺穿。年特憑著腳底的感覺左閃右避,骨刺始終紮不到他。他一直留心著波多蘭的表情變化,那惡魔似乎並不太習慣于在興奮時掩飾自己的表情。 當波多蘭的五指攥成拳頭往上提,年特輕輕跳起,站在剛才已經升出地面的骨刺尖端,伸開雙手保持平衡,戲謔地望著惡魔。回頭看時,原地已經被十幾根骨刺大範圍交叉成一座牢籠。 惡魔波多蘭怒吼著俯衝劈來,那正是他的戰鬥方式,只要年特跌落地面,他就有把握取勝。 除了天使,在天空中也沒有誰可以贏過惡魔。然而他失望了,站在尖刺頂端搖搖欲墜的人類再次跳上了空中,卻沒有落下。雷從騎士的背後肩胛放射出來,竟然凝成了羽翼,拍打在空氣中,發出電離的滋滋聲。 波多蘭因為那姿態愣了一下,這給他帶來了厄運。年特的劍迅猛地劈下來,在對方的防禦形成之前命中了惡魔的額頭,在那裡留下了一道傷痕。波多蘭瞬間倒飛出十幾丈外,捂著額頭瞪著這個介於天使和人類之間的對手。惡魔很少有傷口,因為傷口總能癒合,但是現在傷口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他從自己的手掌看到了黑色的血,惡魔的血。 「勇者之劍?」波多蘭覺悟了,他狂吼為自己助威,反正輸了一樣要死,倒不如戰死了或許有機會重生。他不顧一切地撲了過來,用盡全身力氣要對手的性命。 拼命的傢伙總是難以抵擋,年特感到惡魔的力量不可低估。一連幾劍傳來巨大力量,他在空中退了又退。雷的翅膀始終是不如惡魔天生的肉翼靈活,波多蘭上下翻飛,穿梭在他的劍氣之間,進攻是華麗的風車輪舞。他的身體飛旋,變成一道劍輪從正面衝擊,銳不可當。縱使不使用魔法,惡魔本身的力量也相當恐怖,年特眼中都是劍光,那一擊竟是平生中最讓他膽戰心驚的時刻。 躲開嗎?年特還不想放棄拼搏的快樂,何況躲避就是被追擊的開始。憑速度,他可不是惡魔的對手,唯有正面交鋒比較有把握。惡魔的執念從劍風中傳達過來了,凝聚著黑暗的力量,或許可以把人的緣分都斬斷吧?年特大吼一聲,也揮出了他的致命一劍。 「驕傲好鬥的紅魔族,也嘗嘗我的劍。」年特也在空中旋轉,風在他身體四周圍繞,或許可以讓惡魔的攻擊偏離,但更重要的是推動雷的翅膀。年特也旋轉起來,勇者之劍劃出銀光流轉的弧線,抖落星屑橫切向惡魔的暗黑劍輪。 若劍技不相上下,便將勝負交給劍來決定好了。 雷電的翼捲入了暴風,化作雷暴撞擊惡魔的劍風,但是惡魔毫不在意。一道劍風撕裂大地,一道劍風劃破天空,黑暗的氣息吞吐在天地之間,騎士跌落塵埃。生死茫茫的瞬間,兩個世界的軍隊都鴉雀無聲。 年特艱難地從地上站起,鎧甲上竟然留下一道從肩頭到腹下清晰的一道白痕。這是騎士的優勢,是騎士的勝利,他拄著劍,抬頭仰望天空,黑色的血順著他的劍鋒淌入地下,在入地前漸漸變成了鮮紅的顏色。 惡魔呆滯地停留在空中,他的劍突然「砰」的一聲碎成無數的小段墜落,白色的光芒漸漸從他的胸口亮起,是一道劍傷。波多蘭悲傷地咆哮,那是最後的咆哮,他從空中墜落,血肉冒起青煙化為惡魔的枯骨,在地上跌得粉碎,激起塵埃,漸漸地散落在風中。 * * * 與此同時,一匹黑色的馬出現在城南的後城門。那是令人恐懼的惡靈,黑暗騎士的最強大者。 路易德蘭無視於神官的叫囂,火槍和亂箭的鳴響,他騎著他的死馬,徑直走向城門。魔法的光芒不能驅散黑暗的氛圍,箭矢和子彈泥牛入海一般落到他的腳下。他火紅的眼睛望著城牆上的人,他們的信心就崩潰了。他的聲音陰冷,沒有絲毫情感。 「我要取這城門猶如探囊取物,打開城門,不要讓我發怒。」 「魔鬼!墮落的靈魂!」一個神官爬起來聲嘶力竭地大喊,「我們會和你奮戰到底,神聖的光芒會讓你魂飛魄散……」他的手中亮起金色的光芒,口中念起祈禱的咒文。 「嘖,嘖,」路易德蘭似乎有些讚賞,但他早已沒有表情,他的手掌抬起,亮出一枝薔薇花。那薔薇花像匕首一般飛過去,在神官念完咒語之前就插進了他的心臟,沿途留下飛散的花瓣和腐朽的芬芳。 神官的屍體倒下,跌落在城門口。路易德蘭微微地勾動手指,薔薇便像瘋了一般生長,將整個城門都爬滿了,用尖刺驅逐穿長袍的人,用枝幹卷起戴盔甲的人,而堅固的鐵柵和城牆瞬間就崩潰了。薔薇順著神官流進磚縫的鮮血滋生,把根紮進土石深處,開出了血一樣嬌豔的花。 路易德蘭在飄滿薔薇花瓣的風中緩緩挺進,馬蹄聲清晰可聞。大地在他的腳下永遠平坦,一切的阻礙都將腐爛瓦解。路易德蘭乘著薔薇的芳香踏上了吊橋,那吊橋早已穩穩地落下來搭在護城河上。他的馬蹄踏入大道第一片陰影中,就在人們驚恐的眼光下消失了,薔薇也幻覺般收縮進土壤,只留下倒塌的城牆和幾句慘白的屍體。 哈馬斯獨自坐在大殿內,如同雕像。進入苦戰以來,他很少露面,因為他知道王者的鼓舞力最好是使用在極端重要的關頭。但是他並不是不關心戰事,他竟然流連在傷者之間,聽聽那些哀嚎,告訴他們希望的影子。那些影子在哪裡?他越來越不確定自己的手中把握有希望了,他在王座上搭著風神劍的把手靜思,希望自己的心靈鎮定一如往昔。 傳說中聖騎士的出現讓他有些興奮,他曾經透過高塔的窗戶用望遠鏡望下去,依稀見到那騎士活躍的身影。有人悄悄地向他彙報了那騎士的真實姓名,他感到無比欣慰,但是也為此憂愁。年特有意逼開公眾,那是因為心理壓力依然存在,以諾對他而言已經成為一個不太愉快的回憶,他要想辦法改變這個狀況,即使是國王也是有難度的。 「還不能讓安卓美知道。」作為父親,哈馬斯也很為難,他沉浸在各種難以取捨的情緒中,時光便在這些情緒中流逝著。 清脆的腳步聲在大理石地面上響起來了,哈馬斯警覺起來,握緊了手中的劍。那不是鋼靴或是軟布鞋的聲音,也不是熟悉的聲音。風異樣地從管風琴裡溜走,發出了哭喪一樣拖長的聲音,燈火也仿佛要從罩子裡逃逸出去般跳個不停。 路易德蘭的冰冷在本來就空曠的大殿上蔓延開了,門口的守衛沒有發出過半點聲響。哈馬斯凝望著這個黑暗騎士,既不害怕也不陌生。 「又見面了。」路易德蘭欣賞著人類文明的精華,那白玉聖城內廳穹隆上的壁畫,那其中也有他的英姿。藝術家毫不修飾地對他讚美,神官和小姐們也曾經對他歌唱,他似乎能從那壁畫裡感到輝煌。 「但是你還是不滿足。」哈馬斯一口道出了他的感受,他握著劍站起來,平靜地對路易德蘭說:「我知道你會來。」豪華的王者大氅十幾年來從未脫離劍手的格調,為的就是這樣一天。 哈馬斯和路易德蘭一起分享了數分鐘的寧靜,直到廝殺的喧鬧聲從城外一直響起來,撕裂了那微妙的時刻。 路易德蘭默默地說:「似乎打得很激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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