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騎士的沙丘 | 上頁 下頁
一八四


  「哇……」惡魔抱頭大叫,「不要唱了!」

  喜歡彈奏樂器的路西笛望著眼前的女子,有些無可奈何。美蓮原來是個音癡,路西笛簡直難以置信,這麼高雅的女人唱出了連惡魔聽了也要慘叫的歌聲。她的舞蹈也實在難以恭維,高跟鞋狠狠踩了路西笛的腳面,獨舞時踢翻了所有可以踢翻的東西,包括路西笛剛剛拿到手的酒杯。

  路西笛發現讓她做什麼都會有損失,可以說她天生是要人伺候的,除了畫畫她什麼也不會。精神被黑暗所侵蝕之後,畫畫也不會了,也說不出什麼有性格的話。路西笛突然發現自己還是喜歡原先的那個美蓮,現在這個不但太聽話,而且很笨。

  吸血鬼伯爵突然急急忙忙飛了進來,落在地上說:「主人,路易德蘭大人來了。」

  「路易德蘭?」路西笛始終對於美蓮畫中的配角(他自己這樣認為)有些忌憚,萬年前路易德蘭的一擊將他的身體像紙一樣刺穿,那痛苦至今還記憶猶新。現在路易德蘭墮落了,成為黑暗公爵後早已經不是原來的聖騎士,但是力量更加驚人,作為黑暗騎士的首領在魔界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路西笛習慣性地回答:「不見!」

  然而門帶著寒氣緩緩開了,可以看穿一切的紅光從他眼部的凹洞裡微弱地散發出來,那古老的鎧甲上的紋理已經被歲月侵蝕得差不多了,但是他不用在意,因為現在黑暗是他新的戰衣。他的身體似乎是透明的,但是誰也看不透他,因為他出現的任何地方都有黑暗像影子一樣包裹著他,發出讓人恐懼的死亡氣氛。

  與來自岩漿的紅魔鬼不同,藍魔鬼路西笛誕生的地方環境相當不錯,是地獄裡不冷也不熱的難得寶地,所以他忍不住被黑暗公爵路易德蘭散發出的寒氣逼得打了個噴嚏,感覺相當尷尬。

  路易德蘭也不喜歡他,所以就直截了當地發表意見。他指著美蓮:「我要把她帶走。」

  「為什麼?」路西笛忍不住叫了起來,雖然美蓮唱歌難聽,但畢竟是他喜歡的玩偶,他花了很多心思才弄到手,剛剛還在想送她去學習,學學唱歌跳舞,學學捏腳捶背,他剛剛才擺脫封印的萬年壓迫,很需要一個聰明的女人做伴。

  路易德蘭地回答很簡單:「我不知道,我聽蔻蔻瑪蓮大人的命令行事。其他的不問。」

  「但是……喂……」路西笛覺得很沒有面子,路易德蘭一把拉起美蓮就帶走了。顯然蔻蔻瑪蓮派來了非常合適的人選辦這件事,路西笛並不是力量不如路易德蘭,只是有一種長期的心理障礙擺脫不掉。路易德蘭大搖大擺消失在門外,最後路西笛只好惋惜地歎氣,「蔻蔻瑪蓮為什麼一復活就要搶我的女人呢?我沒惹過她啊?」

  疑心漸漸重了,路西笛叫來了吸血鬼,問道:「蔻蔻瑪蓮在做什麼?」

  吸血鬼伯爵回答:「剛剛派出黑暗騎士攻打聖堂學院,而之所以這麼感興趣,是因為新成為黑暗騎士的凱迪爾的提議,他和那裡有些私仇。」

  「那為什麼黑暗公爵路易德蘭在這個時候被派來這裡呢?」路西笛陰沉地笑起來了:「這個凱迪爾倒是很吃得開,是拜裡安格領他來見我,現在又在蔻蔻瑪蓮手下做事。」

  吸血鬼伯爵咬著尖尖的牙齒陰森地說道:「傳播腐爛的蛆蟲,只有他知道主人喜歡美蓮小姐的事情,畫也是他帶來的,現在路易德蘭來要人,想必和他也脫不了干係。」

  「那麼說,切開肉才能暢飲鮮血了……」路西笛一擺手:「去,看看他們在做什麼。」

  吸血鬼伯爵答應著,化作蝙蝠撲簌簌飛走了。路西笛坐在自己的寶座上,拿過一把豎琴,自顧自地撥弄起來,剛剛感覺好一點兒,琴弦卻突然「嘣」的一聲斷了,路西笛不由得鬱悶地大叫,拿起一把笛子沖天飛起,無數的黑暗生物跟著他穿過深深的甬道飛上了夜空。

  短短幾天,以諾再也不是人類燈火通明的文明搖籃,無盡的黑夜把這裡變成了絕望的深淵。

  * * *

  一輛馬車從黑暗騎士的隊伍中分離出來,疾馳在王城的大道上,趕車的人黑色的斗篷下面是森森的白骨。當鞭子「啪啪」地響了兩聲之後,冥界的風從車輪之間戀戀不捨地消散了,車廂的門打開,利諾老爹又看見了自己的店鋪。

  那車夫掀開帽子,森森地說:「這是蔻蔻瑪蓮給您的特別恩典,要進去看看嗎?」

  利諾老爹只是看了幾眼,沒有下車,歎了一口氣:「沒有什麼好看的了,我只擔心我的家人。」

  車夫歪著頭:「但是這也是屬￿您的財產……」他從車上跳下來,手裡拿著一個骷髏,掛在柵欄上面,然後厭惡地朝屋頂上的貓頭鷹揮了揮手,「去去……這樣就沒有人敢破壞您的財務了。嘿嘿……」那雖然是笑聲,卻散發出一股讓人打心眼裡生出的恐懼,那是生者天生對死亡的恐懼,讓利諾老爹感到呼吸困難。

  馬車關上門,馬匹在鞭打下噴出死亡的氣息,車輪碾過枯萎的幼草,朝著白玉聖城去了。

  那車夫揚起鞭子,有意無意地甩了一記響鞭,半空裡尾隨在馬車後面的貓頭鷹突然栽了一個筋斗,掉落兩根羽毛慌慌張張逃走了。那車夫發出桀桀怪笑,馬車的車輪微微離開了地面,那些亡靈馬匹在死後也仍然被奴役著,發出悲鳴,帶起一股旋風久久不能消散。

  漢森還留在聖堂學院裡,聖堂學院有的是頑強的騎士和糧草,他們和聖城的主殿互為犄角,靈活地作戰。魔法使他們更加具有機動性,他們在圍牆和道路上設下精巧的魔法陷阱,用鴿子的眼睛來刺探敵情。

  然而情況遠比他們想像的還要惡劣,鴿子在夜晚迷航了,貓頭鷹抓住了它們,隨即,一支黑暗的軍團將鐵蹄踏在了學院的大門外。

  圍牆無聲無息倒塌下來,就好像是腐爛了。漢森和弟子們從窗口小心地望到了這一切,都知道空前強大的敵人已經來到了面前,那整齊的黑色連同包裹著他們的黑暗一氣貫通,而閃動著的紅芒成了黑龍身上從頭至尾鑲的一條血線。

  一匹馬從中間走了出來,馬蹄在石子路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而馬上的人穿著光輝騎士的鎧甲。他身上甚至有光輝騎士招牌式的魔法盾,只是已經和光輝沒有半點兒關係。那是黑暗的力量凝結的盾,發出暗綠的顏色流轉,誰都知道碰一下就會很危險。

  他徑直來到聖堂學院的霧鐘前,那是召集光明的徒眾和控制休息的聖物,在這裡已經存在了上千年。當那手狠狠地拉住撞鐘錘敲了兩聲,木頭架子腐爛了,大鐘發出嗡嗡的鳴動聲倒在地上,聲音戛然而止,就好像是正在叫喊的人被人掐斷了喉嚨。

  「凱迪爾?」當大鐘在地上斷頭般滾動,漢森的心咯噔一下,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難挨的一天。

  * * *

  「校長啊,我回來看看您。」凱迪爾看上去面色很不好,但是語氣又很開心,所以便讓人覺得他是一個精神有問題的危險者,而他本人似乎酷愛這種感覺,「不要說我是個沒有心肝的人,我有,它們都硬了。」凱迪爾拍著自己的胸膛,發出了很大的聲響,「當我聽說確實有勇者之劍的時候,我就決定來看您,您一定知道它的下落,把它給我。」

  沒有人搭腔。當然,誰要是出去理他才是傻瓜。凱迪爾於是陰沉地笑道:「那我就要把這裡踏平了,神誕聖堂的悲劇會在這裡重演,聖堂學院幾百年的傳統也將化為瓦礫。」

  「慢著!」聽到這話,漢森校長突然決定手持魔法杖緩緩地從樓道裡走出來,他遠遠地站定了,和凱迪爾遙遙相對,「難道拿到勇者之劍你就會撤退嗎?你以為可以抓到我們任何人?告訴我,凱迪爾,你仰仗的是什麼?」

  凱迪爾哈哈大笑:「我剛剛發現作為強者是多麼愉快!你一定想不到我離開學校後遇到了誰,偉大的魔使拜裡安格,他立刻就發現了我的才能,幫我獲悉了黑暗的意義。我的貢獻使我獲得賞識,惡魔之王賜給我力量,他遠比我們的光神懂得仁慈。不想死得痛苦的話,各位學弟就跟我走吧,離開虛偽的光芒,黑暗是你們最終的歸宿。」

  「難道是你?叛徒!」漢森氣得渾身發抖,眼前的人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墮落無恥。

  凱迪爾點點頭:「當然,虛偽的老頭,我在聖堂兩年,你並沒有交給我什麼正經的東西,每次看到達奇芬格斯恐怖的光之素顏我都這麼想,不過還是要感激你日夜讓我念詠的聖詩,我對聖詩的熟悉使我可以幫助拜裡安格大人設計出那完美的魔法,真是威力無比的瞬間,而我藉此獲得的力量更是你所無法想像的。黑暗之力遠遠勝過光!」

  凱迪爾說到最後大吼起來,烏雲在他頭頂聚集,他拔出長劍一揮,一股狂瀾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坑壕,擊破了被魔法保護著的學院主樓的大門。大門四分五裂的時候,漢森院長也被這一劍所附帶的風暴吹得站立不穩。凱迪爾得意忘形:「哈哈,我朝思暮想看到的就是這一天!」

  「你以為你很強大?用靈魂換來的力量值得嗎?」漢森院長拄著拐杖,巍巍站在那裡,眼中射出了寒芒,先前對墮落者的一絲憐憫已經蕩然無存。

  凱迪爾嘲弄地說:「你以為你那點兒力量夠幹什麼?老頭,趕緊把勇者之劍交給我,不要以為你的閃電可以傷害我的身體,我會輕而易舉地撕裂你們任何人。」

  漢森轉身對著主樓,他的學生們都埋伏在那裡面,他知道他們在望著他,他也知道今天在黑暗騎士面前無法取勝,但是作為一個教育家,他堅持要完成自己的責任。他大聲說:「孩子們!這是我給你們上的最後一堂課,過了今天,你們就是合格的聖堂畢業生,不要忘記光輝騎士的傳統。」

  漢森的手緊緊握住魔法杖的杖頭,那是一顆藍色的巨大寶石鑲嵌的飛翼。他用力一抽,光芒四射,一把寶劍從杖身脫離出來,發出金屬的鳴動聲。漢森高舉寶劍,怡然不懼,緩緩走向黑暗騎士無敵的陣營,那劍發出的光輝驅趕著黑霧,在黑暗中分開一道縫隙。

  凱迪爾吃驚地微微護著眼睛:「這就是勇氣之劍?把它給我。」他伸出手,但是漢森院長並沒有再往前走。凱迪爾眼睜睜看著漢森院長把寶劍插進了地面,只留下一個劍柄。

  「拔出來就是你的。」漢森院長微笑著,用蔑視的眼光望著凱迪爾。

  這眼光讓凱迪爾有些惱怒,寶劍插在石頭上往出拔固然費力,插在地面鬆軟的土壤裡,這分明是看不起他。凱迪爾下了馬,大踏步上前,走到漢森對面,猙獰地看著他。他早已拋棄清秀的英俊面孔,現在的臉色絕對可以說得上猙獰了。他用力握住劍柄往上提,但是寶劍紋絲不動。

  凱迪爾愣住了,在他想來這絕不可能。他回頭看看黑暗騎士們,他能夠感覺到他們的骨子裡流露出來的嘲笑和輕侮,畢竟他已經是他們的一份子。他雙手握緊,咬牙用盡全身力氣,直到怒吼咆哮,還是無濟於事,就連劍下鬆軟的土壤也那麼堅實,他甚至無法在上面踏下腳印。他想再用力,但是一團聖光從劍柄發出來,刺痛了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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