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騎士的沙丘 | 上頁 下頁
一六六


  如果一個湖靈想去沙漠散步,那會怎麼樣?

  現在容易理解多了,年特親眼看見那個曾經掉進去的湖從沙漠裡飛快地乘著風移動過來和他們匯合在一起。

  西亞夫撓著頭:「嗯,前幾代的祖先是有一個特別喜歡沙漠旅遊,還到處去種仙人掌留給後代路過的人……」

  「那可是夠絕情的。」年特說,「那天晚上差點兒把我們淹死,而且也不說護送我們一段,後來好缺水啊。」

  西亞夫的新娘濛濛睜開眼睛,笑著解釋說:「祖先說當時很困,睡著時被你們吵醒,不想打招呼,而且還想旅行……」

  「啊?」西亞夫說,「真的很絕情啊。」

  木筏的大隊浩浩蕩蕩乘著聖河的水在陸地上馳騁,在沙漠裡差點兒淹死一隊駱駝。當西亞夫大喊「讓道」的時候,狗族的野蠻商人們怪叫著被沖倒在一邊,難以置信地吐出水來。

  年特和西亞夫哈哈大笑著朝他們招手,那些狗族商人恍如在夢中,駱駝也露出要瘋的表情。

  一條大河猶如白駒過隙,背著無數木筏,獅子族男女老幼向他們敲打胸膛……

  年特抓著木筏的前端,他們日夜不停地趕路,年特已經習慣了這種飛一樣的速度,有時不免擔心。

  「以後我騎馬的時候會不會嫌馬慢?組織一個木筏騎兵團吧?誰敢笑話我就撞死他!」

  不知不覺中,沙漠的沙堅實了……

  * * *

  巨馬城外,屍體已經在城牆下堆成了階梯。

  殘陽如血,鮮血染黃土,白骨成丘山。

  旌旗殘破,戰馬嘶欲盡,離離長青草。

  那時候到了,主帥列諾得力笑了。

  「舉手吧!」他說,「我要三千敢死隊,都要是優秀的國王騎士。你們當中一半人要站出來,一些人會死,活下來的做英雄!」

  沉默。

  有人問:「死了靈魂也能伴隨著騎士星座嗎?」

  眾人哄笑:「不是聖徒的傢伙現在問這個不晚嗎?」

  又沉默了。

  有人站起來,接著又是一個。魁梧的騎士們孩子氣地相互搭著肩膀,向著夥伴們做鬼臉。

  突然有人說:「我們在幹什麼?不如讓不去的人留下就好了!」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列諾得力平靜地說:「安靜、安靜……三十五歲以上的人都跟我走,我們棄城。」

  棄城。

  多麼辛酸的一句話。

  老百姓扶老攜幼,在士兵們的幫助下向境內遷徙。城內的深巷裡在夜晚傳來野狗的叫聲,很快,它們也要走了。廚房裡所有的油都被帶到了牆頭,燈油、食用油,堆滿了角落。馬匹停在院子裡,有的已經註定要死在黎明。

  利諾得力在半個小時裡部署了一切:「這裡城堡戰線太長,但是巨馬城只有前牆,沒有後牆。城牆的豁口會幫我們放慢敵人的進城速度,使他們的軍隊稀疏,我們盡力廝殺,然後就在境內拉開戰線形成包圍。從明天開始,改為我們開始攻巨馬城——沒有城牆的巨馬城。

  現在就把投石車和火炮全都從城頭搬走,挪到合適的地方去。」

  列諾得力指示了結營和搭建拒馬欄的地點,工程部隊就出發了,他們要在一夜之間把地形準備好,形成新的守備點。

  列諾得力又發了第二道令:「守備部隊不可以鬆懈,屍體堆在城下已經形成了墊腳梯,野蠻人越來越容易爬高。不過屍體已經被風吹幹了,明天撤退的時候,把油全澆下去,燒死他們!這樣我們就有更多的時間從容撤退。」

  命令一道道發下去了,留下了年輕的敢死隊員。列諾得力凝望著他們每一人,然後掏出了野蠻人的小鐵盒子,指著地圖對他們說:「等到全線進入撤退階段,你們就要在突襲傳送點集結,法師們會幫你到達這個地方……」

  列諾得力指了一下地圖上城外某處,面色凝重:「按照觀察,野蠻人之王的營帳在那裡,你們離那裡還有很遠,但是這個氣味可以幫助你們。為了收集足夠的這個,我們才等到今天。

  你們臨出發前把它塗在鎧甲上,不要塗得太早,不要不塗。」

  老將列諾得力不知何時變得有點兒婆婆媽媽,不停地囑咐著每一個細節:「不到最後你們不能使用魔法護盾,那會使氣味無法發揮作用,所以我才指望你們而不指望聖殿騎士。野蠻人會被氣味所迷惑,他們會因為敬畏而不敢動手,繼而失去統帥軍隊的效率,形成意外的混亂,對你們和大部隊都很有利。」

  「最後,」列諾得力哽咽了,「國王騎士們,祝你們成功!」

  * * *

  用刷子梳理愛馬的鬃毛,為它蓋上禦寒的毯子,也許是最後一夜了。天亮的時候,最殘酷的一天就要來臨,也許年輕的將官們一去不回,陪著他們的還是胯下的戰馬。

  斯芬克和羅傑在馬廄裡望著費隆悉心地照料自己的馬匹,很難想像這脾氣暴躁的硬漢也有這樣一面。

  羅傑說:「嘿,活著回去我要告訴別人。」

  費隆哼了一聲:「我有世界上最堅固的鎧甲,和我的奔雷駒所向無敵。我肯定會活著回來做英雄的,不過你們就不一定了。」

  羅傑大叫:「不用咒我們吧!我會神不知鬼不覺接近,說不定我會最先拿下野蠻人之王的腦袋!」

  斯芬克把玩著收集的錢袋,歎了口氣,突然拿過火把來把錢袋放進鐵盆裡燒,一個接一個,口中喃喃說著:「我怎麼忍心讓你們落入野蠻人之手,說不定他們用你們來裝髒東西……」

  羅傑也扭頭看看他,覺得這兩個人都有些緊張過度:「去,死就死了,想這麼多幹嗎?」

  也有人連夜整理馬甲裝備,羅傑一開始覺得這才是戰士所為,但是看了幾分鐘後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那人拿著一個盆栽放進馬右面的兜囊裡,想一想不好又放進左邊,騎上去伸手比了比盾牌的姿勢,又拿出來放在馬鞍上用腿夾著。然後他找到一個箭袋將盆栽放進去,比比後腰,比比胸口……

  「霍華德!你幹什麼?」羅傑忍不住了,「那個盆栽你就舍了吧。」

  霍華德看了他一眼,沒有理他。斯芬克解釋說:「霍華德從來不離開盆栽的,聽說那個盆栽隨他出世時一起發芽的。你說什麼也沒有用,就是騎士升級考試他也一樣帶著的。很多人還不是一樣打不過他。」

  羅傑大叫:「但是明天不同,不是考跑步和舉重,是要玩命!活著最重要!」

  斯芬克說:「你不如學我,把盆栽好好擦擦,然後找個地方栽在大地上吧,讓它愉快地成長。」

  霍華德堅決地回答:「不!這是我的兄弟,我不能捨棄它,你們別管我!」

  突然有人遞給霍華德一面下端超長的盾牌,費隆對羅傑和斯芬克兩個人吼道:「你們管人家幹什麼!」他示意霍華德比比盾牌的長度,說:「來,放在髖部,盾牌護得很嚴的。」

  「咦?」羅傑大叫,「不可能!小心,這麼溫柔,他變態了,很可能是同性戀……呃!」

  費隆沖過來一腳將他踹倒。

  羅傑倒在地上嗤嗤地笑,眼睛倒著從馬廄門口望出去,看見米爾西在磨刀,磨了一把又是一把。很多騎士坐在一邊的牆角聊天,把刀劍插在地上,等著讓他磨。

  「有怪僻的人們到死也不肯放棄吧?所以才會稱為是怪癖……」

  * * *

  天亮了。

  血色的清晨,似乎連朝霞也知道今天的殘酷,那麼早就紅豔豔地掛在天空。鼓槌在戰鼓上敲響了第一下,接著又是一下,漸漸把人的心也拉緊了。接著,弓箭毫不吝惜地灑向天空,野蠻人的軍隊也呐喊著潮水一般湧來……

  三千重甲騎兵整整齊齊地站在緊急突襲的傳送魔法陣上,那是城裡惟一的廣場,建設的時候就已經富有深意。它的磚用不同花色巧妙地堆砌成了光神普休斯光芒萬丈的圖案,使魔法師的消耗可以降低很多。在城外三裡有一個和它完全相同的傳送陣,深深埋在土裡,在這之前除了城主沒有人知道位置。

  在超乎預料的敵軍兵力面前,傳送陣失去了奇襲的意義——正好在戰場中央,被敵人的營地包圍著。那就意味著他們必須殺出大概五裡路才能到達野蠻人之王的營帳,那是一個凶多吉少的任務,但是國王騎士們說:「我們的馬好,我們的劍利!」他們的鎧甲五顏六色,因為他們來自不同的很多陣營,所以他們用紅色的絲巾綁在左臂上作為敢死隊戰友的標誌。

  若能生還,那標誌將飄揚在故鄉的大街小巷,每一塊價值千金……

  「敬禮!」一隊聖殿騎士走了過來,向他們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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