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騎士的沙丘 | 上頁 下頁
一三二


  米蕾妮婭抱著胳膊,似乎很沒有安全感。美蓮陪著她,年特倒是很放心。西亞夫似乎不打算洗澡了,冷冷地望著狐狼族瘋狂的一切,漸漸攥緊了拳頭。

  「西亞夫?」年特爬上來,擦乾了身體,換上衣服。

  西亞夫有些失神地望著湖的另一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的一個手下,高大的哈比突然發出了磨牙齒的聲音,神色有些恐怖,似乎被血腥味兒和那殘忍的景象勾動了獸性。西亞夫鼻子抽動,扭過頭來,一把拉住了哈比的胳膊。

  「哈比,要控制住!」

  哈比點點頭,漸漸又平靜了。西亞夫歎了口氣,問年特:「我們現在怎麼辦?」

  「逃走。」年特再也不想瞭解更多,他只想儘快離開這裡,到安全的地方去。他只是過了半個白天,就已經足夠。夕陽西下,狐狼族的夜晚又不知道會彌漫起什麼樣的氣息。年特想了想:「西亞夫,幫我們留心駝馬和我的鎧甲裝備,我們要逃走的話這些都不能少。」

  「從樹林穿出去沒有多遠有一個我們獅子族的邊境部落,人數眾多,三天就到。」西亞夫說不出的冷靜,「你打算把小野狼擄走嗎?會帶來麻煩的。她是南旗部落頭領,你也看到了,有很多對她忠心的人,狐狼族不會善罷甘休的。」

  年特沉默了,他只是想那樣做,但是應不應該做就是另一回事。正如西亞夫所說,黑眼會帶來麻煩,更重要的是,黑眼最初抓他們的目的至今還不明朗。年特需要知道更多,但是初步分析起來,狐狼族的大部隊應該都出去打仗了,如果獅子族確實置身事外的話,那麼是有足夠的兵力和任何野蠻人相對抗。

  至於那些正沉溺於瘋狂中的狐狼族,年特眼中閃過寒芒,「殺,這樣的生物越少越好。」

  這念頭已經沒有絲毫遲疑,他不會再猶豫。

  「他們就像魔鬼,玷污了人心中的美好回憶。今夜,會做噩夢……」

  * * *

  年特幾人回到原先的小木屋,絲毫沒有阻礙。洗澡、淨衣,似乎就是一個儀式一般,遇到的人都開始拿他們當做本族人。但是,那個奇跡般的小木屋不再讓人覺得賞心悅目了,為什麼極端的憎惡和美會如此融合?以至於讓人們看到美會想起殘忍,看到殘忍會覺得淒美?

  年特小心地摸了摸頭上的傷口,揭開捂在上面的布時突然一股鮮血流了下來,直流進眼睛裡,滿眼都是紅色。米蕾妮婭望著他大叫,望著四周的獸皮大叫,她似乎發狂般將鋪在地上的獸皮一張一張揭起來扔到一邊,露出木頭陰濕的地板。

  「冷靜!」年特大叫著撲過去將她的身體抱住,米蕾妮婭回過神,推開他,縮在牆角捂著眼睛哭泣。美蓮找了塊布給年特擦著額頭上的血,米蕾妮婭只是不住哭泣。

  「我受不了了!」她這樣說,「我一看到那些獸皮,就似乎看到它們臨死前的掙扎,聽到它們的慘叫。我似乎看到有人在活剝它們的皮,我的眼睛裡都是血茫茫一片……」

  年特無語,如果米蕾妮婭只是一天就受不了,那麼黑眼在這裡長大又該怎麼說?與其說她習慣了,不如說她的人性受到的壓迫更為殘忍。

  年特一拳打在牆上,沉重地說:「今天我們就走,晚上走。你們準備一下,我還要把黑眼帶走,她是人,不能把她留在這裡。米蕾妮婭,再動手不用猶豫了,就算把整個狐狼森林都毀了也不要緊,我們要離開這裡。」

  米蕾妮婭稍微鎮定了些,「嗯」了一聲,和美蓮抱在一起,仍然不敢碰那些獸皮。年特感到好受許多,有美蓮在,情緒上似乎有了母性的依靠。美蓮是那麼完美的女性,就像是一幅圖畫,無聲地讓人受到感染。

  米蕾妮婭在她懷裡輕輕抽泣,美蓮深情款款地望著年特,讓年特感到機會一定會出現。

  望著她長長的髮絲垂在地板上和雪白的大腿相映成輝,年特覺得自己有點兒偷偷摸摸的感

  覺,有點兒不好意思,但是四目相交的時候,相互信賴的心意傳達到了,彼此都有些甜蜜。

  「憑什麼我會覺得機會一定會出現?也許就是憑著這份甜蜜……」

  門外傳來黑眼的聲音:「年……年特,出來陪我……幹活。」

  「幹什麼?」年特拖長聲音,但是顯然不幹不行。

  「采蘑菇。」

  真的是采蘑菇。

  明亮的月光下,望著森林裡花花綠綠的蘑菇像花朵一樣從樹幹和地面草叢裡冒出來,年特似乎行走在一座大花園裡。

  「原來蘑菇有這麼多種,而且這麼鮮豔……」年特順手撿起一隻鮮紅色的碩大蘑菇,欣賞著,突然一隻手把蘑菇打掉了,黑眼十分緊張,「唔呀唔呀」叫了好幾句,估計是說有毒。

  年特無可奈何地看著她,心想:「難道我不知道嗎?」

  黑眼松了口氣,剛才一瞬間似乎有些驚險的感覺,這時補充道:「那些很危險,聞到孢子也不行的。」

  「你的人話說得越來越好了。」年特突然扶住她的肩頭,直盯著她的眼睛,大聲吼叫,「你是人,不是狼!你是人!不是野獸!你明不明白?」

  這話在人來說理所應當,在黑眼來說就有些迷惘。

  「什麼人?什麼狼?我就是我啊……」黑眼被他認真的目光所迷惑,絲毫沒有反應。她本能地知道這個動作沒有敵意,但是她也不明白這是在表示什麼,她只能直勾勾地望著年特的眼睛,希望看出些什麼提示。那眼光就像是嬰兒般無邪,年特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無法對視。

  「為什麼我會心虛?什麼世道啊!」年特無法揣摩人性,只能認輸。

  黑眼突然高興起來,撲進他懷裡,仰起頭舔他的嘴唇。白狼頭直頂著年特的腦門,年特措手不及,沒抓到她,反而把她摟在了懷裡。黑眼就像一隻小野獸在扭動著,突然就從他的腋下跑了出來,眉開眼笑地拉著他的胳膊往前走。

  年特有點兒害怕,腦門直冒汗。這個小姑娘搏鬥能力驚人,可以說自己還沒有見過比她身手更敏捷的人,最要命的是那滲入骨子裡的野性,滑不溜手,抓也抓不到——她會誠實地告訴你她狡黠,但是你永遠不知道她接下來要幹什麼,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眼前的蘑菇越來越大,漸漸地,森林裡出現了一條小徑,入口處竟然有幾隻籃子掛在枝

  幹上。黑眼從上面摘了一個,示意年特也摘一個,笑眯眯地往裡面走。

  「為什麼會有筐?」年特漸漸看見很多籃子和筐,而且有些眼熟。「在哪裡見過呢?」

  年特遲疑的時候,眼前已經是一大片蘑菇田。

  有人像種地一樣種蘑菇?而且——好有規模的樣子。舉目望去,森林裡開墾出一條條蘑菇培養帶,樹木被砍倒,整齊地架起來擺成行,離地面很近,周圍又有大樹遮蔽,環境很陰濕。放倒的樹幹就是專門種蘑菇的地方,長滿了白色的蘑菇,傘蓋有些像是舌頭形,薄薄的,似乎算是蕈類的菌,大的傘蓋有二十釐米左右,肉很厚,從樹幹密密麻麻地長出來。樹幹的表面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專門纏在上面,整片蘑菇田就是為了種這一種能吃的蕈。

  一陣風吹來,從陰濕的蘑菇田裡傳來一陣又騷又臭的味道,讓人作嘔。年特差一點兒吐出來,皺著眉頭跟黑眼走了進去。蘑菇田深處有些人正在工作,把什麼東西泡了水往樹幹上纏,似乎是在造新的蘑菇培養基。

  年特饒有興趣地一看,頓時愕然——是剛才大家洗澡時脫下的內衣,主要是內褲。經過長時間的沙漠旅行,這些內褲被集中在一起,散發著驚人的味道。

  年特天旋地轉,覺得自己就好像是把頭伸進了一個巨大的褲襠裡不停探索,眼前也發黑。

  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昏,好不容易恢復視覺的時候,看見黑眼正在用臉湊在他的褲襠聞個不停,然後從地上的衣服籃子裡拿起一個塊破布,興奮地站起來一揮。

  「嘿喲……」

  「啊!啊!是我的沒錯,儘管拿去用。」年特哭笑不得,終於明白狐狼族為何對不脫衣服洗澡的人懷有嚴重敵意。記得那些負責拾內褲的人連每一塊小破布都不放過,原來確實是有大用處的急缺物品。

  黑眼把內褲的碎片交還給工作的人,那個狐狼婦女也聞個不停,把鼻子紮進那條破內褲用力呼吸,然後小狐狸一樣諂媚地叫了兩聲,似乎在說「味道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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