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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三


  潘嶽苦笑著搖搖頭:「德真本也在此地等你,但他只來了三天,就說受不了這些女子的騷擾,再也不敢前來。」

  張華笑道:「京城最著名的兩大美男子都在此處,卻是為了等我一個落魄書生,豈不是羨殺旁人。」

  潘嶽歎道:「日日如此,實在也是恐怖之極。幸好你回來了,再過幾日,只怕我會被這些女子拆骨食皮。」

  兩人把臂上了素車,車上已是滿載鮮花,連座位都被鮮花埋住了。張華道:「許久不見,你仍然是一出遊輒滿載而歸,我在你的身邊,也被這鮮花洗去了許多酒氣和俗氣。」

  潘嶽仰天長笑道:「酒氣也就罷了,若是連你也有俗氣,這世上便無不俗之人了。」

  馬車緩緩而行,車後仍然尾隨著不原離去的婦人,沿途更是見到許多婦人爭相觀看,只望潘嶽能夠注意到自己。

  忽見一匹青驢拉著一輛小車走了過來,車很小,低垂著青簾,車前也不見有車夫,僵繩一直伸入到車簾之內,大概是車主人自己驅車。

  不過是一輛極不起眼的小車,但奇的是潘岳的車夫一見那車迎面而來,立刻恭恭敬敬地將馬車拉向一邊,讓開道路,似乎車上坐著的人是很緊要的人物。

  而潘嶽則整衣站起,拱手而立。

  他這樣的反應倒是把張華嚇了一跳,潘嶽即有才名,又相貌俊美,為人便頗為輕狂,能被他放在眼中之人,寥寥可數,就算是見到了皇帝,也不見如此恭順。

  張華拉了拉他的衣袖,問道:「安仁,你做什麼?」

  潘嶽見他仍然箕居於車上,連忙將他拉起,低聲道:「車內便是長安城中第一美才女賈南風姑娘,你在幽州日久,想必是從未聽過她的名頭。」

  張華心中好笑,他何曾見過潘岳如此禮數周全地對待一個女子?心中不由暗自猜測,那車中的女子該是怎樣的神仙中人。

  青驢小車從他們車前經過,車內人似乎也看見了潘岳,車簾輕輕掀起,只見一個小巧玲瓏如同玉墜般的姑娘坐在車內。姑娘著一身士子的青衣,身上全無半分脂粉之氣。因為身材纖秀,乍一看之下,讓人誤以為那只是一個小男孩。但姑娘的臉上卻長著一對黑白分明極聰慧的眼睛,盼顧之間,燦然生輝。

  張華心裡一動,好亮的一雙眼睛,這姑娘定必是慧質蘭心,否則不會有如此清徹之中帶著幾分犀利的眼神。

  並不覺得南風的美有多麼出眾之處,當然是個美人,只是若被稱做京城第一美才女,是否有些過份了?

  兩人目光輕輕一觸,南風卻不似世俗的女子般現出嬌羞之色,反而微微一笑,在車上拱了拱手,氣派和作風都如同一個青年士子。

  潘嶽臉上露出的笑容連張華都覺得過於諂媚,他還從未在他的這個密友臉上看見過類似的表情。潘嶽向來遊戲花叢,風流倜儻,從來不曾真將一個女子放在心上。但他此時注視著南風的目光,分明就是在刻意地告訴南風,他這個京城第一美男子對她暗懷愛慕之心。

  「南風姑娘是去詩社嗎?」

  「不錯,今天午兒起了興致,去得比我還早,我這便去看看她寫了什麼佳作。」極平淡地回答了一句,車窗便放下了,看來南風姑娘對潘岳是一視同仁,絕不因為他是京城第一美男子而另眼相待。

  潘嶽目送著南風的車子消失,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目光猶自迷茫,也不知想著什麼心思,半晌才道:「多與眾不同的女子啊!」

  張華笑道:「這便奇了,這女子相貌雖然美麗,但也並非是人間絕色,你為何會如此癡迷?」

  潘嶽翻了個白眼:「這你便不懂了,南風姑娘的美與那些庸脂俗粉豈會相同,她是美在氣質與才學,美得與眾不同。」

  他也不再帶張華回自己的宅第,反而吩咐車夫:「去會賢雅敘吧!」

  張華歎了口氣:「幾年沒見,你真地越來越長進了。朋友剛回來,你就要帶我去看女人,重色輕友到如此地步。」

  潘嶽笑道:「德真必然早就在會賢雅敘中等候,我這是帶你去見他。」

  張華呆了呆,「怎麼德真也對這個女子鍾情?」

  潘嶽笑道:「他倒不是鍾情于南風姑娘,而是鍾情于南風姑娘的妹妹午兒姑娘。這姐妹兩個人,一個剛烈,一個溫婉,各有千秋,是京中四大美人的翹首。」

  潘嶽便興致勃勃地說起京中四大美女的事蹟,如數家珍,說得張華昏昏欲睡,他卻興致極高,口沫橫飛,連他京城第一美男子的風度也顧不得了。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三節

  賈南風走進會閒雅敘,便看見她的妹妹賈午正在與韓壽低聲說著什麼。賈午的臉上帶著一絲笑意,似乎韓壽的話很能引她開心。

  賈午今年不過十二歲,身量也更加瘦小得多,這個時候就開始與男人交往,似乎有些太早了。或者她只是心智未開的混沌女孩兒,但韓壽卻定是存上了心。

  除了潘岳以外,韓壽便是這京中眾望所歸的美男子。他是賈充父親的門生,也便有更多的機會接近賈氏姐妹。

  然而南風卻無法對這些男子動心,無論是潘岳或者韓壽,兩人都是京中首屈一指的才子名士,始終無法讓南風有一絲絲意亂情迷。

  她總覺得這些男人都少了一些什麼,到底是什麼,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她看見桌上放著賈午剛剛畫好的鳳凰於翔圖,鳳和凰都畫得極美,極是傳神,只是眼神看起來卻略顯柔弱。大抵是出自女孩子的手筆,不似男人的畫功那般剛毅。

  她拿起筆來,蘸足了濃墨,將鳳凰的雙眼點得更加黑亮一些,經她一點之下,鳳凰便更有生氣,似要脫紙飛出。

  忽聽身後有人鼓掌,她回首,見潘嶽帶著剛剛見過的年青人站在她的身後。年青人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一雙炯炯的目光燦若明星。她不知為何,臉微微一紅,只覺得那年青人似能看到她的心底一般。

  年青人並不似潘岳韓壽般的俊美,卻帶著落拓曠達之氣。這氣宇似有邊塞的風塵和彪悍,與那些只會擦脂抹粉的京城美少頗有些不同。

  她首先開口:「還未請教,這位先生尊姓大名?」

  張華漫不經心地拱手,「在下姓張名華字茂先。」

  南風一驚,不由斂衽為禮:「原來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張茂先,真是失敬了。」

  張華微笑道:「賈小姐也聽過在下的賤名嗎?」

  南風道:「張先生的鷦鷯賦,以鳥獸為托,刺史言政,旁徵博引,小女子屢次拜讀,每讀一次都覺得清香滿口,喻義非常。」

  張華也不甚自謙,只淡然道:「姑娘過獎了。」他指了指桌上的鳳凰圖,「姑娘剛才雖然只添了數筆,卻使整幅畫立時風骨非凡,若說才藝,又有誰能及得上姑娘。」

  那賈午也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她還是小女孩心性,連忙將畫拿起來看,噘著小嘴道:「你們就知道稱讚姐姐,這畫我可是費了半天功夫畫的,也不見有人贊我。」

  韓壽忙道:「那是自然,若不是午兒畫得好,南風姑娘眼睛點得再好,這圖也難稱為佳作。」

  潘嶽笑道:「德真,你幾時來的?我聽說你這幾日不是在太尉府,就是來這裡點卯,何時搬去太尉府中住啊?」

  韓壽臉微微一紅,「安仁你莫要胡說八道,讓茂先一回來就看我們的笑話。」

  賈午卻還聽不明白,好奇地問:「德真哥要搬到我家裡去住嗎?我怎麼不知道?」

  韓壽連忙拉她向後院走去,邊走邊道:「別聽他們亂說,我帶你去看後院的金魚,又比前些時多了許多。」

  兩人一走出去,房內卻立刻安靜下來,三人面面相覷,只覺得彼此之間頗為曖昧,也不知是哪裡來的情緒。

  張華想了想,這樣沉默著總是太過尷尬,他便道:「你……」

  剛說了個「你」字,南風也剛好開口,說的同樣是個「你」字。兩人怔了怔,相視一笑。便又都沉默下來,不知誰在等誰。

  潘岳看看張華,又看看南風。他是何等聰明伶俐的人,如何會不知。他雖然愛慕南風,卻也知道南風不似普通女子,只怕自己未必能夠成為入幕之賓,見南風似乎對張華更有好感,他與張華本就是最好的朋友,心道若是張華可以娶得南風,也是美事一樁。

  他索性藉故出門,到後院去找韓壽和賈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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