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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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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又見楚衣 第十節 與此同時,高平公府內。 伺侯公主更衣的老婆子神情恍惚地走出無雙的房間,房內坐著梳妝已畢的女子。女子用卻扇遮著面頰,讓人不能輕易看見她的容貌。但老婆子卻知道,房內的人已經不再是無雙公主,而是那個叫麗奴的膽大包天的丫頭。 老婆子平時受過麗奴很多好處,麗奴總是隔三差五地塞一些碎銀子給她果子吃。她知道麗奴是一心想要攀高枝的,說不定哪天就能做個姨奶奶。她也便因著這層關係而對麗奴物地另眼相看,只盼著有朝一日真地野雞變鳳凰了,她還能撈到一點點好處。 但如今這光景,她卻是嚇得魂不附體。麗奴竟然膽大到假冒無雙公主,這事是萬萬瞞不過的,駙馬是何等精明的人,都不必進洞房,連拜堂的時候都瞞不過去。 她一想到這一層,身上的冷汗便簌簌而下,若是讓駙馬爺知道她也參與了這件事情…… 老婆子的雙腿軟了,她年紀大了,深知活著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在她過往的幾十年的時光裡,也並非一直過著好日子。還不是因為已故夫人的恩德,她進了府,才可以衣食無憂。 人越是活,便越是貪戀生命,如同她這般年紀的人,自己也知道再也沒幾年可活了。但越是如此,就越是不想死,越覺得要是能一直活下去,那該是多好的事情。 那些動輒便將生死掛在口頭,為了一點點事情便連性命都不要的,都是一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青人。他們還有大把的生命可以浪費,但他們就是不知道珍惜。 她想到駙馬爺是多麼可怕的人,若是讓他知道她也欺瞞了他,只怕她連這剩下的沒幾年的壽命也活不下去了。 她覺得貪戀生命沒有什麼不對,尤其是知道自己的生命不長了,就更應該珍惜。她這樣想著,不由自主地向外院走去。 駙馬爺現在就是外院,雖然她答應了麗奴會幫忙隱瞞,雖然她也曾經受過麗奴的許多好處,但這一切和自己的生命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 人們總是說人要守信,說過的話就要做到,但如果一個人死了,守不守信又有什麼關係?她想通了這一層,便覺得向駙馬爺通風報信是沒錯的。 一個人的命是自己的,犯不著為了別人丟了自己的命。 她哆哆嗦嗦地走到外院,站在月亮門外向內張望著。見駙馬爺已經換了一身大紅的衣服,正在和一名小廝說話。 她遠遠地站著,不敢走進門去。她想要是駙馬爺看不見她可怎麼辦?她是一心為駙馬爺效力的。 她拼命地伸長脖子,用力地向駙馬爺張望著,她不敢招手,以她的身份向駙馬爺招手那成何體統。 終於,那小廝一眼看見了她,低聲向駙馬爺說了句話。 劉勃勃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向她招了招手。她受寵若驚,低著頭走進去,全身仍然忍不住發抖。她在心裡勉勵自己,我怕什麼啊?我是一心為駙馬爺辦事的。 劉勃勃看著老婆子因為顫抖而不停擺動的衣袖,卑微的人總是讓他覺得心曠神怡。若非有這些低賤的人們存在,他也體會不到大權在握的快感。 他刻意使自己的語氣顯得像是一個貴族一般的溫文爾雅,卻又不想掩飾自己的威嚴,「你為何不在公主的房中?」 老婆子露出諂媚的笑容:「老奴本應該替公主更衣,但奇怪的是,房中的卻並非是公主。」 劉勃勃一怔,臉色有些變了,「你說什麼?」 老婆子囁嚅著道:「麗奴姑娘讓我替她換了新娘的衣服,公主卻不知去向。」 她尚未說完,人已經被劉勃勃推得摔了一個大跟頭。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只看見劉勃勃匆匆離去的背影。 她年紀大了,摔了這麼一跤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要被摔散了。但她的心裡仍然在暗暗慶倖,幸好現在就來向駙馬爺告了秘,不過是被摔了一跤而已。若是拜堂時被駙馬爺自己發現,只怕她要人頭落地了。 劉勃勃沖進上林苑時,看見麗奴安然坐在桌後的身影。他怒不可遏,心裡暗想,這個大膽的賤人居然敢欺瞞他。 他一腳踢開房門的聲音並沒有使麗奴驚惶失措,他看見麗奴鎮靜地抬起頭,安然在注視著他的雙眼,這種目光使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在他的眼中這個女子一直是諂媚和投機的,他雖然輕易便奪去了她的童貞,卻仍然將她當做一個普通的婢女。也許是因為出身低賤的原因,她是極易滿足的。只是小小的一點恩賜,一個珠釵或者是一串項鍊,就已經令她感激涕零。他一直認為她是被他捏在手心裡面,他叫她往東,她是絕不敢往西。 然而當此之時,她安靜地注視著他,這種目光卻即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為這樣的目光本不應該出現在她的眼中,她應該永遠急切地注視著他的身影,希望得到他的一點憐愛,哪怕只是輕描淡寫的一瞥,也可以讓她高興上半天。熟悉則是因為這樣淡然的目光,他經常在楚衣和無雙的眼中看到,他明白她們為何會用這種目光看他,因為她們對他全無所求,而且甚至是輕視著他的。 從麗奴的眼中看到這種目光,使他有些不自在起來。 但他有什麼可怕的?怕的應該是這個賤人,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他把她從那個鄉村撿來,就是看中了她眼中那種強烈的求生欲,在這種欲望之下,她會義無反顧地按照他的指示行事,絕不敢有一點違抗。 但現在卻變了,在她的眼中,那種閃爍著對於生命無限渴望的目光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是的另一種東西,是他深惡痛疾,最不想看見的東西。 他冷冷地問:「為何你在這裡?無雙呢?」 麗奴笑,她雖然只是一個奴婢,此時卻高貴如同公主,「無雙走了,是我放她走的,她還帶走了楚衣公主的孩子。」 劉勃勃怔了怔,楚衣產子,他心中大怒,這個孩子他是一心想殺死的。以前因為羽翼未豐的原因,不敢輕舉妄動,現在終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下,他卻被他所相信的女人出賣了。 他微微眯起雙眼,一步步走到麗奴面前,「楚衣產子你居然不告訴我。」 麗奴知道他眯起雙眼,便是他憤怒已極的象徵,但她卻全無畏懼的感覺,她仍然從容地微笑:「楚衣生的並非你的兒子,你為何一定要知道?」 劉勃勃伸出手,捏住麗奴纖細的脖子,為何要這樣笑?他最痛恨的就是別人對著他如此微笑,似乎可以蔑視他的威權,似乎連生命也不在乎。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我本來是如此相信你。」 麗奴的眼角滲出一滴淚水,但她卻仍然在微笑:「無論是楚衣公主或者是無雙公主都另有心上人,她們兩個人都不想嫁你。你已經娶了楚衣公主,又害死了她,為何還要繼續害無雙公主?娶一個女人,只為了她的權勢和地位嗎?你可知道,夫妻兩人是應該為了彼此之間的感情而結合?這世上的人們,難道真地如此鐵石心腸,只為了利害關係而存在嗎?」 麗奴的話使劉勃勃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這個賤人居然也敢來教訓他。她可知道,若非是他有了現在的權勢,他根本就不可能將她帶離那個貧困的村莊,也許她現在已經餓死在那裡了。她因他而存活,可以吃飽穿暖,現在居然反過來說他的不是。 他收緊手掌,麗奴的脖子如此纖細,只要輕輕用力,似乎就可以把它扭斷。他看見手中的麗奴慢慢漲紅了臉,額上開始暴出青筋。但她卻半點也不曾掙扎,只是安靜地注視著他的眼睛。 他想她是否想說什麼話?她身穿著本應穿在無雙身上的大紅嫁衣,頭上戴著最美的珠冠,這一切都是為無雙準備的,但穿在她的身上卻也同樣合適。年青的女孩子大抵都是相同的,纖細柔弱,很容易就會隨風而逝。 他忽然感覺到心底隱隱的感傷,他看著麗奴的臉越來越紅,雙眼也開始突了出來。他知道再不放手,麗奴就會死在他的手中。有一刻,他甚至有些遲疑,就這樣殺死她嗎?其實也可以原諒她,她不過是一個女人,在床第之間,也很讓他滿意。 但這種想法,瞬息即逝,他忍不住想起他的父親,想起他曾經度過的逃亡生涯。他的心立刻堅硬如鐵,寧可我負盡世人,也絕不能讓世人負我。 一念至此,他的手用力一扭,「喀」地一聲輕響,麗奴的頭軟軟地垂了下去,生命輕易消失,單薄如同風中的蒲公英。 他忽然看見手背上斑斑的淚痕,是麗奴臨死以前留下來。她流了這麼多的眼淚,因為她感覺到無助的悲傷嗎? 他將麗奴的屍體放到床上,用一塊紅巾蒙住她的臉。 你不能怪我,為了拿回我失去的一切,我做過的事情已經太多了。我絕不會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子輕易改變我的初衷,這個世界上再也無人能夠阻止我。我不僅要得到奢延城,我還將會成為皇帝。 劉勃勃驀然站起身,大喝一聲:「準備馬匹,立刻追趕無雙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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