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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六


  「可是你呢?如果連我都走了,你的身邊豈非一個人也沒有了?」

  無雙笑笑:「以你的能力已經不再能保護我了,如果你還留下來,我擔心你只是徒送性命罷了。能走就走吧!留下性命總比連自己為什麼死都不知道要好得多。」

  阿絲黛倒有些不舍起來,「我這一走,以後就再也不能見面了。」

  無雙勉強一笑:「我答應你,如果我還能活著,以後我會去天山看你。」

  阿絲黛握住無雙的手:「你可記住你答應過我的事情,千萬不要食言。」

  兩個女子默然相對,一時之間,愁緒如潮般湧上心頭。無雙從袖中取出一串菩提子,「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勞煩你。」

  「什麼事?」

  「這串菩提子,請你幫我交到流火的手中。」

  阿絲黛接過菩提子:「他在哪裡?」

  無雙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語氣之中難掩黯然落寞之情。

  阿絲黛道:「你不用擔心,就算我找不到,我的狐子狐孫也一定能找到他,我一定會將這串菩提子交到他的手中。」

  無雙輕輕歎了口氣,僧人們開始誦經了,時而可以聽見法器被敲響的聲音。這是一個普通的春日,碧桃花瘋狂地開放著,似乎要將自己所有的生命都在一日間揮霍殆盡。

  平原公府、河間公府乃至於皇宮之中,到處充滿了滿腹心事的人們。山雨欲來風滿樓般的氣氛使宮人和侍女們惴惴不安,大家互相問候著:「是要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聰明的宮人從主人欲蓋彌彰的神情中已經猜到了一二,要發生大事情了。

  這一天,從南方的晉國傳來消息,劉裕和謝靈運率領的北府軍推翻了篡奪晉室皇位的桓玄,重新迎回了晉帝司馬德宗。

  又一次改朝換代的消息刺激著人們脆弱的神經,預感到會有大事發生的人們從這件事情上得到了奇異的驗證。他們認為南朝政權的更疊同樣預示著燕國內亂的發生。類比使人們興奮不已,也同樣躊躇不安。迫在眉睫的危機,使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一種焦燥不安的半瘋狂情緒中。

  阿絲黛剛剛走後不久,苻訓英便緊接著來訪。無雙早就料到她一定會在夜宴之前前來,她命知客僧泡了一壺香茗,一邊品茗,一邊等待苻訓英。果然才飲了三盞茶,苻訓英便到了。

  連她這般嫵媚的人,一雙嬌豔欲滴的大眼睛中也帶著幾許難掩興奮的神情。無雙含笑道:「想必夫人今日也要到平原公府赴宴吧!」

  苻訓英點頭道:「平原公請了所有的王公貴族,難道他真有那麼大的野心,想要將所有可能的敵人一網打盡嗎?」

  無雙淡然一笑:「這不正是夫人想看到的結果嗎?」

  苻訓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到底大家都是親戚,若是能相安無事,誰又願意兵戎相見。只是事情到了這件田地,也不是哪一個人能左右得了了。」

  無雙淺淺地飲了一口茶,「雖然皇上還沒有正式下詔,立河間公為皇太叔,但只要平原公一死,這朝野上下只怕就都是河間公的天下了。立儲之事,不過是遲早罷了。」

  苻訓英道:「只是我還有些擔心。平原公自從娶了蘭秀以後,就接受了蘭家的舊部。如今他手握著蘭家的兵權,如果不能一舉將他除去,他若是起兵造反,說不定反會弄巧成拙。而且我聽說平原公的手下已經喬裝改扮,悄悄地潛入城中。只怕今天晚上,平原公府附近都是平原公的人。」

  無雙略一沉吟,「如果是喬裝改扮,就不可能有太多的人進來。但既然是到平原公府赴宴,他是主,我們是客,不可不防。因此要想個法子,把平原公手下的人引開。」

  苻訓英皺眉道:「他既然專程調了人來,又怎麼能夠輕易就引開呢?」

  無雙笑笑道:「其實也不難。你過一會兒回府,讓人送一張貼子到平原公府,就說河間公身體抱恙,不能赴宴。由你和你妹妹代替河間公赴宴。然後你再派府中的下人到街上收購所有商人的貨物,隨便什麼貨物都收購,但只有一個條件,要那些商人親自送到河間公府去。然後不能放商人們離開,一定把他們留在府中用晚飯。只要能留到傍晚時分,平原公手下的人就一定會上當。」

  苻訓英想了想,問道:「這個法子有用嗎?」

  無雙道:「你只要找這幾天剛進城的商人收購貨物,這個法子就一定有用。」

  苻訓英又道:「但如果我的夫君今天不去赴宴,萬一平原公在宴上發難,又有誰來對付?」

  無雙道:「我相信太后一定不會全無準備就前去的,只要把平原公手下的人調來,太后帶去的人應該足以應付一切變故了。」

  苻訓英笑道:「對!而且公主也會在那裡,如果真發生什麼事情,公主也一定能想出辦法來。」

  無雙似笑非笑地道:「你可不要太相信我,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並非一切事情都在我的掌握之中。若是真地出現什麼意外,我同樣無能為力。」

  苻訓英笑咪咪地道:「公主不要謙虛了,大家都傳說公主運籌帷幄,便能決勝在外。以往公主所設下的計策,可從來不曾失敗過。我能得到公主的幫助,真是三生之幸。」

  無雙默然不語,無論多高妙的計策,總會有失敗的時候。她的計策一直成功,真地是因為計劃周詳,出人意表,或者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呢?

  第十二卷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第十四節

  宴會設在平原公府的花園中,天氣轉暖使露天的夜宴變成了一件頗為風雅的事情。蘭秀別出心裁地在整個花園中都點燃了孔明燈,那些飄浮在半空之中***,隨著清風而搖擺不定,帶著莫名的驚險意味。

  來自南國的絲竹班子吹奏著若有若無的音樂,這輕柔如風的南國音樂使慣于躍馬揚鞭的鮮卑族王公們有些無所適從。他們習慣了胡笳略帶蒼茫的粗獷之聲,絲竹音樂的奢靡使人不由泛起一絲難耐的寂寞與欲望交織的情緒。

  侍女們如同穿花蝴蝶般送上來自南國的菜肴,蘭秀則含笑掬客,態度即高貴又含蓄。當所有赴宴的賓客都到齊後,仍然不見平原公的身影。

  忽聽閽者喝道的聲音:「太后殿下駕到。」

  四個宮人抬著步攆進入花園,丁太後坐在攆上,身邊不過只帶了幾名宮人。蘭秀連忙上前迎接,見禮過後,丁太后道:「皇上還沒到嗎?」

  蘭秀臉上現出一絲古怪的笑容:「皇上還未到,大概過會兒也要到了吧!」

  丁太后四處張望了一下,見平原公竟然不見,她便有些薄怒:「元兒呢?即是他設的宴席,為何客人都到了,卻不見主人。」

  蘭秀仍然古裡古怪地笑了笑:「夫君正在準備一項餘興節目,想要給太后一個驚喜。」

  丁太后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哀家年紀大了,只怕這驚喜會使哀家受驚。」

  蘭秀笑道:「誰不知道太后自先帝逝後,忍辱負重,退居建安,是個女中豪傑,哪裡就那麼容易受驚?」

  她居然敢提到慕容寶,賓客們都吃了一驚,心道先帝是死于蘭家之手,蘭秀居然在太后面前提起,只怕她是不想活了。

  丁太后臉色一沉,似笑非笑地道:「幸好盛兒爭氣,才不至於將這江山落入賊子之手。」

  蘭秀淡然一笑:「鹿死誰手,還未可知。所謂世事多變,不到最後關頭,誰也不知最終的贏家是誰。太后不如拭目以待,也許峰迴路轉,會有意想不到的變化。」

  丁太后冷笑道:「年輕人果然鋒芒畢露,好,我就拭目以待,看看還能有什麼出人意料的變化。」

  宴席還未開始,蘭秀居然已經與丁太后明爭暗鬥,看來她是下定決心,今天晚上就撕破臉皮。

  無雙冷眼旁觀,心裡忽然覺得有些不妥,為何慕容元不在這裡?她看見苻訓英對著她使了個眼色,她便藉故踱到苻訓英身邊。

  苻訓英低聲道:「我今天下午已經按照公主的吩咐,將所有的商人都招入府中。想必平原公一直對於我府中的一舉一動十分關注,他果然如同公主所料,以為那些商人是河間公招入城中的士兵。剛才我出來以前,看見我府外有許多陌生人,想必平原公已經將手下的人調到我府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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