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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持善仰天長笑:「你以為沒有我,你就能和瓔珞成親嗎?我告訴你,結局是一樣的,你還是無法與瓔珞成親,她根本就從未曾想過要嫁給你。就算我的信使沒有出現,她還是一樣能夠找到終止婚禮的理由。」

  破邪道:「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們不必再提。請你讓開道路,我們要去尋找乾闥婆王。」

  持善搖了搖頭:「你們不必再去找了,你找到也沒用。凡是進來的人,都不能活著離開,不僅是你,連這些人類也一樣。所有的人都要死,一個都不能活。」

  破邪還未來得及說話,抱樸子已經怒道:「哪裡來的妖孽,居然敢大言不慚。我不管你是八部眾或者是什麼其他的東西,若是你想傷害人命,我現在便除去你。」

  持善笑道:「除去我?你有那種本事嗎?」他手指輕彈,指尖忽然飛出一團火焰。抱樸子促不及防,被那火焰燒著了頭髮鬍子。他大驚,連忙用衣袖把火焰撲滅,卻已經弄得灰頭土臉,很是尷尬。

  持善笑道:「就你這樣的本事,也想與我一鬥?」

  抱樸子性子極是剛烈,卻是受折,越是不願負輸。他一抖手打出手中的靈符,正想念誦九字真言,誰料那符咒到了持善面前立刻自動燃燒,迅速化成一團灰燼。

  抱樸子呆了呆,心道若是符咒不能接受他,豈非無法施展法力?

  持善雙手食指拇指相並,其他三指交叉,空中飛舞著的火螢如受了他的召喚一樣,一齊向著他的指尖飛過來,凝聚在一起,形成一個火球。

  持善淡然道:「修羅之火可以燒盡三界的生靈,你們不會死得很痛苦,因為你們的身體很快就會化成灰燼。」

  火球越來越大,持善向前一指,那火球便向著抱樸子及九子飛了過去。

  九子劍紛紛出手,組成九字真言陣,想要將火球擋住。但火球一到了身前,他們立刻便覺得手中的劍似乎被火球燒溶了一般,變得極是燙手。九子不由驚呼一聲,將劍拋了出去。

  那劍周身都變得通紅,劍不成劍,似乎馬上就要變成溶化的鐵水。

  而火球其勢未竭仍然湧向九子,九子的衣袖與發須皆因火球而燃燒起來。

  忽見白光一閃,一道劍光飛了過來,從火球的中間劈了下去。那火球被劍光劈開,又變成了點點紅色的飛螢,分散在霧中。

  道前拍手叫道:「好劍,也沒有枉費我們九個人等了那麼多天。」

  才一說完,就被道臨在頭上重重地敲了一下,他才想起,抱茊褑楊恨妖怪,若是讓他知道這劍是他們九人和那兩個妖怪一起煉出來的,九子的下場一定會很慘淒。

  幸而抱樸子並沒有留意他的話,反而凝神望向破邪手中的劍道:「這劍可以直追歐治子劍師所煉的神劍,你這個妖怪是從何處得來的?」

  破邪也不理他,向著持善道:「要打就和我打,欺負人類算什麼本事?」

  抱樸子怒道:「什麼欺負人類?難道我就怕了他不成?」

  破邪冷笑道:「等你想出辦法可以讓你的符咒不被燒成紙灰再說吧!」

  抱樸子呆了呆,大是為難,如何才能做出不被燒化的符咒?

  第十卷 乾闥婆城 第七節

  顏清依偎在流火的身邊,只要側過頭,便可以看見流火略顯蒼白的面容。他是一個俊美的少年,因漠不經心而落拓,因落拓而更增添邪惡的魅力,正如同百年前的啖鬼。

  顏清並不曾見過啖鬼,她只在母親的口中知道,父親最想殺的人,是啖鬼的子孫。

  自從六歲起,她便再也不曾見過她的父親。

  流火的雙眼微閉,黑色的睫毛長得有些出人意料,她從不知一個男人也可以有這麼長的睫毛。她呆呆地盯著他看,幾乎忍不住想要伸手過去摸一摸他,這個男人,最終也不會是他的。

  然而她並不覺得悲傷,也許曾經有過悲傷,現在卻已經麻木了。或者她與母親的宿命是相同的,這一生都不可能得到所愛的人。

  她的母親,不過是父親身邊的婢女。她並非是羅刹族宗主夫人所生,她不過是一個婢女的私生女罷了。

  半神不能堪破情愛,如同人類一樣,也有著喜怒哀樂愛惡欲的情緒。

  宗主夫人德才咸備,貌美如花,只是有一樣,極不能容人。

  她總是無微不致地看守著自己的丈夫,小心地維護著宗主夫人的尊嚴。因為在各個方面,都無泄可擊,便在這個方面特別的苛刻。她精明強幹,又賢良淑德,一切都做得圓滿自如,只是不允許有別的女人與她分享丈夫。

  但越是這樣,反而越是防不勝防,宗主居然會與一個低賤的婢女苟合。

  顏清本來不明白宗主夫人的悲哀,但當此之時,她似乎也終於有所領悟。

  出身高貴的宗主夫人,不得不與一個婢女爭寵,對於她苦苦維繫著的尊嚴無疑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也便因此,顏清六歲以前的日子都是在極痛苦的境地中度過的。

  沒有一個族人將她當成公主對待,她不得不與所有婢人的孩子一樣,穿著低等的粗布衣服,吃著主人們剩下的食物。

  羅刹族的奴婢並不真地被當成族人對待,據說他們是創世之神在生育夜叉與羅刹族時,以剪下的臍帶和被遺棄的胎盤形成的。因此這些婢人天生便是不潔的。

  因為深刻地瞭解到自己的不潔淨,奴婢們都安份守己,不敢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但她的母親,卻狂妄自大地以為可以得到宗主的寵愛。

  她從出生之時起,就接受著因為母親的狂妄自大,而帶來的懲罰。

  自四歲起,她每天在天還未亮時便起床,捧著水盆站在宗主夫人所生的哥哥的屋外,等著哥哥起來淨面。無論天冷或者是天熱,颳風下雨,一日都不得例外。有時哥哥會睡到日上三竿才勉強爬起來,她便得站在屋外,一直等到哥哥起身。

  然後她便打掃哥哥的房間,整理他的衣物。把哥哥換洗的衣服送到專伺洗衣的婢人處。哥哥吃完飯後,由專門的師傅教他五明學,而她就站在旁邊侍侯。有時幫忙研墨,有時送來刀劍兵器。

  哥哥也不過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因為受了宗主夫人的影響,從不將這個四歲的小女孩當成自己的妹妹,反而以戲弄她為樂。哥哥經常會伸出腳來故意絆她一跤,或者是用筆在她的小臉上畫上一個小烏龜。她還是一個四歲的小孩,總是把這些惡意的玩笑當成哥哥對她的寵愛。

  混混沌沌的過日子,因為年紀小,她從未曾想過,為何她的生命會比同樣是父親子女的哥哥要悲慘許多。她只是天真地以為,生命就是這樣的,她和哥哥就是不同的。

  那個時候,她全不會使用靈力,因為沒有人教過她。她看見哥哥的學識一天比一天精進,靈力也一天勝似一天,她只有暗暗的羡慕。她以為她是天生不如哥哥,從未想過,其實她也一樣懂得使用靈力,一樣可以成為羅刹族的聖女。

  她很少見到父親,偶然看到他,也只能與眾多的婢人孩子一起,跪在地上,低著頭。她會悄悄地抬起眼睛,目送著父親的身影,不知他是否注意到那一群低賤的小孩中,有一個是他的女兒。

  若是一直這樣下去,也許到了現在,她還是羅刹族中的一個婢女。即沒有欲望,也不去思索,生命就這樣混混噩噩地過去。年紀大一點的時候,與一個奴僕成親,然後生下他們卑賤的後代。直到老,直到死,也不會想一想,她是羅刹族的公主,與哥哥一樣有著繼承宗主之位的權利。

  然而,六歲的時候,一切卻都改變了。只是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使向來「寬宏大量」的宗主夫人,再也無法忍耐。她不僅看見了那個婢女對自己的威脅,同時也看見了這個婢女所生下的小賤種對於她兒子的威脅。

  那一天,父親破天荒地考校哥哥的學問,宗主夫人也隨同前來。哥哥先是很驚慌,但很快便鎮定下來,一一回答父親提出的問題。無論是聲明、因明、內明或是工巧明都是有問必答,無有遺漏。

  父親很滿意,最後問到醫方明中五石散的配方。這個配方,師傅在幾天前剛剛教過,但那個時候,哥哥正在她的臉上畫小烏龜,沒有聽清。

  哥哥吱唔其辭,不能回答。她卻忍不住答道:「五石散是用紫石英、白石英、赤石脂、石硫磺、石鐘乳五種藥物配成。石藥性熱,服後常常出現發熱、煩渴,甚至發背、癰疽的石發病症。」

  她其實是過耳不忘的,師傅說過的話,她都記在心底。

  她的聲音脆生生的,很是好聽,但她這一番話才說出來,她就看見宗主夫人陰沉的臉色。她雖然只是一個六歲的孩童,卻也知道,她一定是做了什麼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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