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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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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靈運不免有一些躍躍欲試的喜悅,原來她到底還是在心裡念著他呢!他正要隨小繯而去,無雙卻忽然拉住他,在他耳邊道:「那小樓可能是彩蝶幻境的關鍵,你這一次去一定要把小樓中的情況看得清楚一些。」 謝靈魂茫然點頭,他心裡是想就算讓他去看,他也未必就能看得明白,但無雙既然說了,好歹也要看看清楚。只要是女子提出的要求,他從來不會拒絕,無論那個女子是否是自己心儀的對象。 謝靈運走後,嘲風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小樓是彩蝶幻境的關鍵?」 無雙指了指蝴蝶道:「因為這兩天我一直在看這些蝴蝶。時間久了,蝴蝶就好象有些失去氣力,連飛也飛得沒什麼精神,但只要它們飛去小樓一下,就立刻又生機盎然。我猜測小樓之中,應該有彩蝶幻境的機關,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謝靈運隨著青衣小繯到了小樓之內,見蝶衣若有所思地執著一卷書,桌上仍然點著一爐香。她的臉在香煙之後若隱若現,謝靈運的心便不由地又有一絲疼痛,這樣美的女子,為何是一個妖怪? 他記得無雙的話,四面張望,見小樓之後有一道布縵低低地垂著,也不知那後面是什麼去處。一兩隻蝴蝶從布縵的縫隙中鑽了出來,向著樓外飛去。 「謝公子在看什麼?」 他連忙回過頭,見蝶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道:「我這幾日做了一首詩,想請姑娘品評一下。」 蝶衣無可無不可地道:「那你便說來聽聽。」 謝靈運拿起桌上的筆,在一張紙上寫道:「柏梁冠南山。桂宮耀北泉。晨風拂幨幌。朝日照閨軒。美人臥屏席。懷蘭秀瑤璠。皎潔秋鬆氣。淑德春景暄。」 蝶衣輕聲吟誦,歎道:「我見到的人中,也只有謝公子的詩是最好的,甚至比梁兄還高出一疇。」 謝靈運下意識地追問道:「那位梁先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他一問出口,自己心裡也覺得疑惑,他是長久在風塵中打轉的人,就算是最喜歡的女子,也從不問她其他男子的情況,因為他不在意。可是如今卻很想知道梁處仁到底是何許人,居然可以使蝶衣五十年來都對他念念不忘。 蝶衣微笑道:「不過是一介書生,且出身寒貧,哪裡及得上謝公子,世家子弟,衣飾秀美,才高八斗。」 謝靈運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道:「若只是普通書生又如何能贏得小姐芳心。」 蝶衣眉間微顯幽怨:「我曾請梁兄帶我離開上虞,可是他卻說私自苟合,有違道德,他寧可與我同死,也不願帶我私奔。」 謝靈運呆了呆,「我以為小姐是被逼無奈,才不得不選擇一死。」 蝶衣淡然一笑:「是被逼無奈,卻不是被父母逼的,而是被梁兄逼的。」她看了謝靈運一眼道:「若是你,你可會帶我走?」 謝靈運不假思索,「我就算是康樂公的爵位不要,也會帶著小姐離開的。」 蝶衣道:「離開後,就會落下千古駡名,人人不恥。」 謝靈運微笑道:「人是為了自己而活,若是為了心愛之人,就算是遺臭萬年,又有什麼關係?」 蝶衣低聲道:「這可是公子的真心話?」 謝靈運道:「當然是真心話。」 蝶衣淡然一笑:「只怕公子是受了貴友所托,想要以此迷惑蝶衣,放你們離開吧!」 謝靈運亦是淡然一笑:「若是你不相信我,又何必再問。」他在脂粉叢中慣了,對付女子的手段早就爐火純青,這樣淡然的態度,本來明明是假話,那女子反而會半信半疑。他自己卻也弄不明白,不過是依然使用流連花叢的伎倆還是真心話。有些明明應該是假的,但偏偏說的人又放入了些許真心。到後來連自己也迷惑在其中,不知是真是假了。 蝶衣似乎也信了,「可是他卻寧可選擇死。有勇氣輕言生死的人,卻沒有勇氣面對世人的批評,也不知他是勇敢還是懦弱。」 兩人的談話似乎又到了盡頭,相顧默然半晌,蝶衣低聲道:「你請回吧!告訴你們那些朋友,不要試圖離開,否則他們都會死。」 謝靈運皺眉:「為何你要把我們留在此間。」 蝶衣道:「有些事情當謎底揭曉以後,就變得很簡單,但在這之前,你無論怎麼猜都猜不到答案。」 謝靈運被她說得不明所以,只得拱拱手走出小樓。 蝶衣拿起桌上的紙,又低聲吟誦一遍,輕歎道:「若你真是梁兄轉世,那該有多好啊?」 她凝神注視那張紙,紙上忽然撲地一聲燃起了火焰。蝶衣望向窗外的樹林,心裡暗道,他們也該忍不住了,若是真要他們死,連謝靈運也會死。 她忽然便升起了淡淡的遺憾,這樣的人便這樣平白地送了命嗎? 她驀得站起身,掀起那道低垂的布縵,走入布縵之後去了。 第九卷 蚣蝮 蘇醒的元神 第十一節 與此同時,在錢塘的抱樸道院中。 眾道剛剛返回抱樸道院,冬天似乎就要過去了,門前的積雪也消融得差不多了。 道臨恭恭敬敬地將煉劍志放入藏書閣中,這閣中的書籍都是抱樸子親手收集的,天文地理,無所不有,皆是上古的奇書。 道臨將書放好,眼睛向著藏書閣的深處望去。 這是一間五層的高塔,下面四層整整齊齊地放著各種書籍,而第五層則是抱樸道院的禁地,平時除了他以外,再也沒有人可以進去。 他現在是站在第三層,所有關於劍的書籍都被放在這一層。他向著藏書閣的深處望去,便望見通往四層的樓梯,一看見那道樓梯,他的心裡忽然生出一絲古怪的感覺。 他也不知為何會有這種感覺,藏書閣之外滿布符咒,普通人和妖怪都無法輕易進入,而抱樸道院在錢塘一帶享有盛譽,附近的人們對於院中的道士都敬若神明。也便因此他才可以放心離開,不必擔心有小偷進入。 但這一天,當他望向那道樓梯時,他卻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曾經有人踏上過那道樓梯。 他走到樓梯之前,用手摸了摸地板,手上沾上了一縷薄塵。藏書閣之中並不是經常有人走動,而觀中的道士又懶于打掃,書架地板上都積了塵土。他仔細看了看地上的積塵,並不曾有任何腳印,然而那種感覺卻仍然存在。 他不再遲疑上了塔的四層。在這一層中,正對著樓梯的地方,是兩扇緊閉的門,門上亦貼滿了符咒。每一道符都貼得好好的,沒有被動過分毫。這個地方只有抱樸道院的掌門弟子才能進去,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裡面到底有些什麼。 他在門前停了下來,雙手合什行了一禮,低聲祝禱,祖師爺,請恕徒孫冒犯,徒孫心裡總覺得有點不太踏實,好象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請祖師爺見諒,徒孫要進來了。 他推開那兩扇門,門內便是通向五層的樓梯。沿著樓梯走上去,他很快便到了第五層。 這座塔是用磚木製成,飛簷也學習了西域的建築風格,簷上掛著青銅的風鈴,有風吹過時,風鈴就會發出清脆的響聲。 第五層的塔上,只有一面窗戶,因為塔到了第五層,已經變得很是狹窄。這扇窗戶是開著的,早春的寒風從窗戶直吹進來,吹得道臨的衣袖都飛了起來。 道臨目瞪口呆地站在樓梯口,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他聽見自己的喉嚨發出「格格」地聲音,然後他便忍不住大聲驚呼了起來。 院中的眾道各伺其職,有人正在舀米做飯,有人正在打掃庭院,而道前早已經溜回自己的房間,把門窗都緊緊關了起來,正打算偷懶睡上一覺。幾乎所有的人同時聽見了道臨的驚呼聲。這呼聲是如此驚駭莫名,嚇得道前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 他連忙跑出房門,看見眾師兄一起望向藏書閣。 他猜疑地問:「這是大師兄的叫聲嗎?」 眾師兄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道前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有人死了呢!」他忽然想到平時鎮定自若的大師兄,就算是泰山崩於前也不變色,為何會發出這樣可怕的叫聲。 眾道連忙向著藏經閣奔去,跑到四樓,他們卻不敢再踏上樓梯。道兵高聲叫道:「大師兄,你在上面嗎?發生了什麼事?」 道臨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你們快上來,快快上來。」 眾道面面相覷,道前道:「大師兄叫我們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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