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蘭因·璧月 | 上頁 下頁
一八四


  聽得這一番話,蘭七側首,碧眸斜斜瞟向謝沫,魅聲道:「本少向來喜歡美人,兩位師兄年少英偉,本少一定不會嫌棄的。」說話間唇角一勾,一朵妖美無倫的淺笑緩緩綻開,碧眸中流光盈轉,仿似幽幽漩渦,可將人魂魄吸入。

  刹時,謝沫脊背一寒,無端的抖落一身冷汗。

  蘭七看著謝沫的反應,唇邊泛起一絲譏意,轉回頭。「出去。」

  嗯?謝沫未能回神,旁邊宋亙一把將他推出門去。

  「幹什麼?」屋外謝沫撥開宋亙的手。

  「你難道沒看出來,他是來給小師弟療傷的。」宋亙放開手道。

  「真的?」謝沫聞言面上一喜。

  「你去燒點水泡壺熱茶過來,待會七少幫小師弟療完傷肯定很累的,請他喝杯茶也算是聊表謝意。」宋亙又指使道。

  「嗯。」謝沫點頭,可才一抬步,又落下了,回頭看著宋亙,「剛才都是我去煎的藥,現在該輪到你了。」

  「我要留在這守著,莫讓人打擾了。」宋亙的理由很充分,「還是說你要留下?待會兒七少說不定也會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謝沫想起剛才那雙妖異的碧眸,那心懼膽顫的一刹,只好去燒水泡茶,不過臨走前沖著宋亙准冷冷一哼。

  宋亙盤膝坐於門前,靜靜的看著日影一點一點移過木屋。

  那個人,是男是女,與他們無關,淺碧山外的事,他們不在意。他們只在意小師弟,既然他心甘情願,那他們便無話可說。

  而那個人……今日肯來,那樣一個如修羅的人肯為小師弟療傷,便是心裡在意。

  俗世的情愛、姻緣,離他們遠,他們不懂,也不沾手,小師弟與他今後是喜是悲,那看他們自己的造化。而甯師叔與甯師嬸既然為獨子訂下這門親事,自有他們的用意。

  小師弟只要不死不傷就好,而紅塵一生,總會要經歷一番磨練與苦難。

  種緣得緣,勿須強求。

  目光遙遙望去,卻只望得挺峭的山峰。

  唉,還是淺碧山上好。

  木屋前,宋亙感慨著。

  淺碧山上風清雲淡,淺碧宮裡習武修身,雖簡單,卻安樂。快些了了這些事吧,有些想念那座山了。

  謝沫泡茶回來了,可木屋裡沒有動靜。

  茶水從滾熱變得溫熱再變涼,木屋裡沒動靜。

  日輝慢慢應得緋紅,山峰映下長長的倒影,黃昏又到。

  謝沫與宋亙靜靜的坐於門前,不急不燥靜靜等待。

  木屋裡,簡陋的木板床上,蘭七盤膝而坐,雙掌抵於盤坐身前的寧朗背上。隨著時光悄悄流逝,寧朗面色慢慢轉紅,頭頂升起淡淡嫋嫋的白氣,而蘭七額上則綻出細密的汗珠,順著眉梢緩緩滑落。

  終於,蘭七止功收掌。

  寧朗身子失去依靠,直往前傾下,眼見便要撞到床板,蘭七手一伸,抓住他的肩膀。從床上起身下地,彎腰扶甯朗重新躺下,順手將床裡的被子扯過給他蓋上,重站起身的瞬間,額際汗珠滴下正落下寧朗眼皮上。

  看著汗水滲入眼中,不由一愣,瞬即回神,伸指抹去眼皮上的水跡,收回手時,卻發現那雙閉合許久的眼睛睜開了。

  憔悴枯瘦的臉上,一雙黑白分明清朗如日的眼睛,就那樣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四目相對的刹那,蘭七怔住。

  「你……痛嗎?」

  呃?蘭七疑惑。

  「若是……我死了……你會難過嗎……」寧朗許久未進水米,氣力虛弱,聲音幹啞,只一雙眼睛清清湛湛,朗正神采不曾減分毫。

  蘭七一呆。

  「我死了……你會痛是嗎?」那雙眼睛一直看著她,清清亮亮的看著她,「我看你殺人……痛……我死了……你會痛……大家都不要……殺人……」

  蘭七一震。

  「死那麼多人……人為什麼要殺人……人不要殺人……不該殺人……」聲音漸低漸息,那雙眼睛終抵不住濃重的倦意。再次輕輕闔上。

  留下床前呆立的蘭七,瞬息間碧眸中各種情緒閃現,慢慢抬手,一點一點伸向寧朗頭頂,指間真氣盈貫,只要……輕輕一點……這個人就會永遠的……閉上眼睛!

  指力即要射出的瞬間,倏地收指回扣,身子連連後退,直退到離床丈餘遠才止步,手掌垂下掩入袖中,數滴鮮血落於地面,握拳,驀然轉身,拉開木門跨步而出。

  「喝茶嗎?」

  木門嘎吱開啟的同時,謝沫將手中白瓷茶壺遞上,卻見蘭七面色微茫,似乎受到什麼驚嚇,碧眸看一眼他們,回頭不言不語的大步離去。

  「他怎麼了?」謝沫有些不明白。

  「先去看看小師弟。」宋亙道。

  兩人轉身進屋。

  身後,蘭七離去的背影孤峭、匆忙,沿途經過一棟棟木屋木樓,時不時有人招呼一聲「七少。」可她卻如若未聞,一直往前走著。

  山谷西北向的山坡上並未建有木屋木樓,保持著它天然的模樣,鋪著厚厚的枯黃的乾草,上接高峰,下方淺淺的斜坡延伸至密林。

  明二與秋橫波漫步其上,夕陽輕渡,暮色緋豔,雙雙修影如玉,偶爾側首輕談兩語,安靜怡然,遠遠望去,好似畫圖輕展。

  偶有瞎走誤入的,可一眼看到兩人,皆悄悄退去,生怕打擾了。

  山坡上,兩人彼此相看,怡心怡目,佳人(君子)難得,心中卻又同時輕輕一歎。

  「我本以為,我們會是神仙眷侶。」秋橫波的聲音裡有著微微的惋惜。

  明二停步,負手身後,片刻才道:「在下本也是如此認為。」

  話落,兩人相視一眼,然後微微一笑,皆是雲淡風清。

  「家世容貌都無可挑剔對方,相遇之時都不曾許婚、許心他人該算是不早不晚,言行品性也是相看相宜。」秋橫波微微仰首,目光遙遙落向前方的山峰,嬌容盡沐緋色,明豔無比。「為什麼卻不可以呢?」

  「橫波小姐如此聰慧之人豈有不知的。」明二輕輕一言帶過,空濛的眸子轉過,依然深渺悠遠。

  秋橫波看著他,即算站得如此近,即算那雙眼睛近在咫尺,依然如隔千山萬水,遙遙相望,無法涉過,無法靠近。

  這世間,有些人,你待他一分真,他會回報你十分。而有些人,你待他百分真,他也未見得能回報你一分。總有那麼些人,你永遠無法看透看懂。

  「他日二公子誕有麟兒時,『天絲衣』便為賀禮。「輕輕鬆開手,眉眼一展,一朵淡笑緩緩綻開,如水中花,柔柔的滲放嫵媚風華。

  明二長眉微挑,溫文從容地看著面前這張世間不可多得的美麗容顏,然後淡雅一笑,道:「『天絲衣』無價之寶,在下愧受了。」

  秋橫波搖搖頭,明眸清慧,「二公子非凡人物,橫波能得題詩,那才是無價之物,是橫波佔便宜了。」

  如此人物,真是可惜了。明二公子輕輕移開眸光,面上只有淡雅如常的微笑。

  兩人又緩緩移步,往回走去,走到一半時,卻見前方坡上轉過一道人影,三人迎面相逢,皆是一怔。

  「七少。」秋橫波微笑招呼一聲,便先行離開了。

  留下明二、蘭七隔坡相對。

  蘭七碧眸盯著明二,半晌,蹦出一句:「他死了本少才不會難過!假仙你死了本少一定額手稱慶。」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令得二公子有些懵,片刻,眼眸一閃,足下一動,人已至蘭七身前,手一伸,扣住蘭七手腕,幾個起縱,便入了密林。

  林中光線陰暗,但以兩人的目力,足夠看清彼此。

  「心亂了?」明二公子似笑非笑的看著蘭七。

  「心動了?」蘭七少略帶譏誚的看著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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