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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蘭七一扯明二衣袖,兩人並肩踱進石門裡,暗中警惕,倒並未迎來什麼攻擊,而是一股腥臊不可言酸臭不可聞的氣味撲鼻而來,頓令得兩人胸口一陣翻湧,不由得皆抬手捂鼻,明二則左掌一托,一顆夜明珠在他掌心發著柔和如月輝的光芒,將屋內照亮。

  屋內照亮的那一刻,便是蘭七、明二也由不得一驚。

  石屋本是極大,卻因地上躺滿了人而顯得擁擠,還有些倚在牆邊靠著,而這些人髮鬢散亂衣衫破爛身上血跡斑斑已看不出其人原貌,而在靠門口的地上則擺著長長的石槽,槽裡還有一些冷透的發著餿味的看不出是什麼的東西,石槽的旁邊還有一石缸,裡面盛滿了黃黃黑黑的快要溢出來的……糞便!

  明二猛然一閉眼轉開眼眸,胸口一陣翻湧,幾要衝口而出,當下內力一轉,生生在咽喉處壓住,一股氣卻嗆得喉嚨辣痛辣痛的。

  「七少!明大哥!真的是你們!」

  沒等兩人反應過來,一個髒乎乎的人影已向他們沖來,明二眼明手快,隔著一尺之距攔住……呃,該說是扶住了那人,卻依舊一股酸的腥的臭的味道順著鼻腔沖進胸腔,二公子驀地身子一顫,趕忙把臉一扭轉向了蘭七,入目是一張雪白絕美的面容,頓時那胸膛的翻湧靜了下來,沖到喉嚨的也緩緩倒流回去了,然後便順著那人一沖之力往蘭七身旁退了退,微垂首,吸入一腔清冷幽香,總算是壓住了所有不適。

  其實,若身邊只得蘭七一人,反正彼此早知對方是什麼樣的人,明二公子並不介意吐個痛快以求身心舒坦,可當著皇朝武林這麼多人的面,他若吐了,那他謫仙的形象便毀於一旦,那是完美無缺的明二公子死也不願做的事。

  明二公子這些動作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蘭七還正納悶著明二怎麼會被宇文洛給沖得倒退一步,卻見二公子已言語溫和笑容可親的隔著衣袖扶住宇文洛問道:「宇文世兄,你沒事吧?」

  看著明二嘴角那微微的抽搐,還有耳根後的青筋,蘭七浮起了然又幸災樂禍的笑容,暗罵了聲「活該!」。

  「明大哥……」宇文洛此刻見著他倆簡直如同那監牢數十載卻忽逢大赦得以重見天日的人般激動,一聲哽咽,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而地上那些或躺或倚的也紛紛起身,臉上雖髒汙得無法看清容顏,但眼中射出的欣喜卻是清晰相同的。

  「是七少和二公子!」不少人已驚喜的叫道。

  數月非人的磨難,已令得這些昔日精幹的武林高手神智遲緩,一時間皆只是呆呆的不敢置信的看著驀然而現的明二、蘭七,懵懵的再無其它反應。

  蘭七碧眸一閃,道:「沒時間了。」

  明二同樣也聽到了動靜,當下趕忙道:「我們快離開這裡。」目光又移向屋內其他人,「各位都可自行走動嗎?」

  「只是被封住了內力,手腳未斷。」一個冷傲的聲音答道,並緩緩站起身來。

  「大哥。」宇文洛趕忙跑過去扶他。不用說,這定是那驕傲得不可一世的宇文大公子宇文渢了。

  「唉喲喲,這是宇文大公子嗎?」蘭七看著一身傷痕走路都有些不穩的宇文渢連連歎息搖頭,「若不出聲,本少都要認不出大公子了。」

  「哼!」宇文渢頓時推開了宇文洛的攙扶,大步往外走去。

  「大哥,你的傷……」宇文洛趕忙追過去扶他。

  可宇文渢卻是用力一甩,甩開弟弟伸過來的手,卻不想用力過大,又兼一身的傷,行動不便,一個站立不穩,便往前倒去,十分不巧的,前邊正是蘭七。

  「大哥!」宇文洛一見兄長沒站穩不由急道,「你的傷若再裂開……」話未說完,卻見前邊蘭七雙手一伸,便架住了直往她身前倒的宇文渢。

  「唉呀呀,大公子,你便是對本少有意,便是要對本少投懷送抱,本少雖也不在乎什麼分桃斷袖的,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本少還是會不好意思的嘛。」

  典型的蘭氏七少話語,頓令得一室傷痛不已的人忘了頃刻即至的危險噗哧笑起來。

  那一刻,兩人近在咫尺,宇文渢甚至能感覺到蘭七呼吸間輕緩的氣息,那一刹全身僵若石像,然後他猛地掙開蘭七的手往後退去,退得太猛牽動身上的傷,劇痛之下又往後倒,幸好,宇文洛趕來了。

  「大哥,你沒事吧。」宇文洛一把抱住了倒過來的兄長,雙手觸及兄長身體時,只覺得那一刻兄長的體溫異常的熱。

  「沒事。」宇文渢這一次沒有再推開宇文洛,讓其攙著往外走去,從頭到尾都不看一眼蘭七。

  明二似笑非笑的瞟一眼蘭七,一邊溫和的道:「各位請快,東溟島的人很快便會發覺。」

  言罷屏住呼吸上前攙起一人便快速步出石屋,然後又很快轉返再攙那傷格外重行動不便者,如此反復,令得眾人感動不已。明二公子不愧為謫仙,果然仙家仁懷。反觀那碧妖……

  「大公子,看你這模樣,傷勢頗為嚴重呀,到底是誰人竟敢傷了大公子,快快說與本少聽,下回本少為你出頭。」那邊蘭七正興致盎然的打趣著宇文渢,她向來樂於刺痛這眼高於頂一身傲氣的宇文大公子,若令其怒火中燒跺腳不已,她頗是有成就感。

  宇文渢在宇文洛的攙扶下最先走出石屋,清冷的空氣迎面而來,頓令得他神氣一爽,是以蘭七的挑釁也就變得微乎其微了。反正怎樣也不曾占過一回上風,所以保持一貫對策,沉默是金。

  行動自便的都自己走出石屋,不消片刻,屋裡的人便走出了一大半。

  「清和兄!梅世兄!金大俠!唐門主!盛公子……」

  只聽得明二重遇故人連連的低低的喚出的欣喜,蘭七嘴角一撇,假仙就會做戲,明明心裡不見得有多高興的。心中忽地一動,看向宇文洛,問道:「洛世兄呀,怎的不見本少那未婚人呀?」

  此刻濃雲散去,月華如霜,石屋與人皆染銀輝。

  踏出石屋重見天月的宇文洛本是一臉的爽氣一團的喜氣,卻在蘭七這一問間猛然浮現起哀色,「寧朗,他……」

  「怎樣?」蘭七碧眸一瞬,那聲音涼涼淡淡的沒有一絲起伏。

  宇文洛凝眸看她,道:「寧朗死了……」

  夜風拂過,侵骨沁涼。

  蘭七未語未動,依是原先的淡漠模樣。

  「寧朗死了的話,七少會怎樣?」宇文洛眼眸直視蘭七。那個本是簡單無憂的笨小子已因此人而嘗人世酸痛,那麼這個人待他又如何呢?可也有一分在意?他心痛那個笨小子,他忍不住要刺探。

  「嗯?」蘭七一挑眉,然後便笑了。

  依是那妖邪魅笑,偏這一笑裡,令得宇文洛出石屋來首次感受到冬日的森寒,刺骨的冷,切膚的痛。

  「小子,你竟敢來試探本少嗎?」蘭七依是那淡淡的模樣,玉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掌心,道,「那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

  那雙碧眸幽如吸魂之深潭,又冷如割喉之冰劍,宇文洛不自禁的握緊手,宇文渢的胳膊被他握得生痛,他卻毫無知曉,只是固執的問道:「七少會怎樣?」

  蘭七又是一笑,笑得宇文洛如置冰窖。

  「死了就死了,活著就活著,那是他自己的命。」

  宇文洛打個寒顫,「七少一點也不在乎?」

  「哦。」蘭七模糊的應一聲。

  「你……怎麼可以……」宇文洛心頭蹭的燃起一團火。

  「寧朗在這裡。」一個沉沉聲音傳來。然後兩人從石屋中走出,也是一身血斑,其中一個手中抱著一人,緩緩從陰影裡走至月輝之下,露出身形面容,正是淺碧派的謝沫與宋亙,而被宋亙橫抱於胸前安靜得仿無一絲氣息的人———卻是寧朗。

  謝沫與宋亙冷冷的看著蘭七,可蘭七卻只是看著寧朗。

  破爛的衣上盡是褐色的血斑,四肢軟軟的垂著,有血肉翻綻的傷口,看不清面容,只見唇角褐色血斑蜿蜒而下。

  蘭七靜靜的看著,面上無一絲表情。

  驀地,明二身形一動,閃電掠向屋頂,隱約劍氣之聲,片刻後,一道黑影無聲摔落地上。

  「東溟島的人已然發現。」明二輕輕飄下,正落于蘭七與謝沫、宋亙之間。「兩位師兄可方便行走?寧朗的傷可要緊?」

  輕輕淡淡兩語卻似無形的手揭去一層僵紗。

  「雲無涯手段雖狠,但我與師兄還藏有兩成功力,我們一定會帶小師弟回淺碧山的。」宋亙依然冷冷的盯住蘭七。

  「如此甚好。」明二目光瞟一眼寧朗,然後轉頭看向蘭七。

  當明二的目光投到蘭七面上時,她恍然如夢初醒,碧眸一眨,入目的是明二從容淡定的臉。

  「此處石屋皆按陣法所築,請各位隨在下走出。」明二看著蘭七,話卻是對其他人說的,說罷便轉身往前領路去。

  此刻石屋裡的人皆差不多走出來了,傷重者由傷輕者攙扶著,乍見月華清爽,猶置夢中,聞得明二之言,也顧不得多想,忙跟隨其後。

  「等等!」宇文洛驀地又叫道。

  明二止步回頭,眾人也看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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