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璧月(151)_傾泠月

一五一

　　那一刻，隔得那麼遠，本該看不見，本該感覺模糊，可明二卻清晰地看到了那雙比碧海更深更綠的眸子，看出了那雙碧眸中藏於妖邪之後的冰冷無情以及支配天下的渴欲與志在必得的自信。

　　這是最大的對手、最強的敵人，這是幸，也是障！

　　那麼，當巔峰獨立一人之時，是他，還是己？

　　明二臉上又浮起那不染纖塵的微笑，空濛的眸子那一刻褪盡所有迷霧，明澈如天湖之水，映著那個對手、敵人，從容、淡定，如天上謫仙。

　　蘭七將手中的雞與柴往地上一放，拍拍手，看著從樹上飄身下來的明二。

　　明二也看著蘭七，不知這蘭七少如何生火呢？

　　蘭七眉頭一揚，有些挑釁地看著明二，道："二公子，在沒有火石之前，咱們老祖宗是如何取火的你可知道？"

　　明二真的想了想，似乎曾在書上看過說是鑽木取火，只不過……看看周圍的樹木，又看看地上的柴枝，難道他真要來個鑽木取火？

　　蘭七一笑，又往樹林走去，這次很快就返回來，卻是拾回了一些枯葉。

　　"二公子想不想要火？"

　　明二一聽他的問話，豈會不知其意，天下沒有白吃的飯，自然也就沒有白得的火："七少要在下做什麼？"

　　蘭七將那些枯葉全堆在明二腳下："二公子，聽說你們明家有一門'火雲掌'甚是厲害，所以……"抬手指指腳下的枯葉，"就煩二公子用你的火雲掌將這些枯葉烘乾，記住，要烘得燥燥的，燥得一碰就碎。"

　　明二想了想，約摸明白其意，微微歎息道："在下都不知道火雲掌原來還有此用途。"

　　"呵呵……本少是何等樣人，自然可將無用之功化為有用。"蘭七笑得歡愉。

　　"火雲掌被江湖譽為至陽之掌。"明二公子淡然卻清晰地糾正。心底裡卻在感歎，江湖絕學什麼時候成了無用之功了？

　　"在本少這裡，這掌也就是用來烘柴的一點兒用處而已。"蘭七擺擺手，一副僅僅如此的模樣。

　　明二無語。和蘭七爭口舌之利是不智之舉，因為他一定會爭到最後，一定要爭贏。

　　蘭七一掌將地上震出一個小坑，然後將先前撿回的乾柴在坑上架成柴堆，起身之時，明二已捧著烘得燥燥的枯葉過來，將之堆于柴堆之下。蘭七又撿了兩塊石頭，一手一塊挨著枯葉運力一叩，頓時火星濺出，那乾燥的枯葉當是一觸即發，噌地躥起了火苗。

　　明二看看那已燃起的柴堆，又看了看正蹲在地上小心架著柴令火勢更旺的蘭七，眉頭一挑，眸中淡淡的一層笑意。

　　蘭七一抬首便瞥見了明二眼中的那絲笑意，不由得問道："二公子笑什麼？"

　　"在下在想，七少為何會懂這麼多。"明二道。

　　蘭七一笑，拍拍手起身："本少懂得絕對比二公子多百倍。"

　　"七少聰明絕頂，懂很多那是當然。只是令在下費解的是，七少堂堂世家子弟，何以會懂這些？"明二看著蘭七，空濛的眸子看不出神思。

　　"二公子與其將心思用在本少身上，不如去獵幾隻山雞野兔吧，本少可沒備你的份兒。"蘭七指指地上那僅有的一隻山雞，明擺著只獵了自己的一份。

　　明二一笑，也不再追問，起身往樹林捕獵物去了。

　　樹林很大，獵物也頗多，只是二公子偏想獵只山雞，尋來尋去倒是見著了好幾隻野兔而未見山雞。本來野兔也行的，只是二公子在不知道野兔的吃法前還是決定先吃山雞為好，至少蘭七獵的是一隻山雞，待會兒照著他的法子弄總不會出錯。

　　等明二好不容易獵著了一隻山雞回來，隔著老遠便聞著了山雞烤熟的香味，任是二公子再如何溫文優雅，那一刻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很久都不曾聞過這等味道了。回到山洞前，便見著柴堆的兩邊地上立著兩根高木，頂上的樹杈上再橫著一根長木架在火上，長木上吊著一隻烤得金黃色的冒著油汁的山雞，那嗞嗞的油響勾得人直流口水。

　　"正好本少的熟了，留火給你烤吧。"蘭七也不怕燙，直接取下了山雞，順手撕了一塊金黃的皮丟入口中，"嗯……香脆可口呀。"又撕了一塊雞肉丟入口中，"嗯，好吃，雖然少了點鹽味兒。"

　　明二看看那金黃色的滴著油汁的烤山雞，忽然間覺得很餓了。當即取下那根長木，將山雞兩足扣在一處打個結吊在了長木上。

　　那邊蘭七一邊吃著烤雞一邊注意著明二，當看到明二直接將山雞吊在長木上之時，他不由得目瞪口呆起來，只可惜那時明二只顧著吊山雞而沒有發現。

　　蘭七繼續吃他的烤雞，碧眸當然也沒錯過明二公子任何動作，只見他吊好了山雞，便往火上一架，蘭七當下後退丈遠。果不其然，噌的一聲火苗大躥，明二公子"呀"的一聲輕叫，同時迅速後躍，雖然由於反應快人沒燒著，但衣袖卻被燒去了一塊。明二看著那只燃起大火的山雞，心頭升起疑團，往蘭七看去，便見著他一臉的怪異之色，五官都有些扭曲了，似是想哭又似是想笑。

　　難道這山雞烤得不對？明二暗自尋思。可蘭七剛才不就是這樣將山雞吊在上面烤的嗎？當然，這完全不能怪明二公子，烤山雞對二公子來說還是平生第一次，心裡沒底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只吊在長木上燒得旺旺的山雞，終於漸漸熄火了，因為一身的雞毛燒得差不多了，露出黑乎乎的身子及上面未燒乾淨的毛墩子，其外觀之差足可令明二公子食欲頓消，與蘭七手中那只相比簡直是天差地遠。

　　"本少今日總算知道何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了，原來就是說二公子您啊。"蘭七大為驚歎地看著明二，擺出一臉的敬仰之色。

　　明二看著那只黑乎乎的山雞，也只能無奈地歎一聲："在這島上，在下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我所不知、所不能之事。"想他自小天賦奇才，無論什麼都一學即會，上知天文地理，下曉琴棋書畫，武功就更不用說了，放眼武林，屈指可數，可此刻卻連一隻山雞都不會烤，想想便要歎氣。

　　"二公子，你以前吃的雞都是怎麼吃到的？"蘭七再問。

　　明二想了想，最後苦笑道："盤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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