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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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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仍黑,衛昭咬了咬舌尖,強迫自己離開這溫暖的被子,悄然起身。 江慈強撐著睜開雙眼,看著他點燃燭火,穿上衣袍,有些不舍,嘟嘴道:「還早,再睡一陣吧。」 她星眸微睜,雙唇嬌豔,面頰還有著一抹緋紅,衛昭忽覺自己的心似是要碎裂開來,雙足便僵在原地。 江慈良久不見他說話,不由喚道:「無瑕。」 衛昭努力保持著一抹微笑,在床邊坐下,將她抱在懷中,低聲道:「我還有事要辦,你再睡一陣吧,我等你睡著了再走。」 他的衣襟上傳來淡淡的雅香,他的雙臂這般修長有力,仿似不管外面風雪如何暴虐,都能給她一生的庇護。江慈感到無比心安,閉上雙眸,聽著衛昭稍稍沉重的呼吸聲,喃喃低喚:「無瑕。」 「嗯。」 她有些羞澀,轉身抱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胸前,又喚了聲:「無瑕。」 衛昭面上浮現難以抑制的痛楚,怕她發覺,輕輕拍著她的背,低聲道:「小慈,我這幾天比較忙,可能來不了,你多休息,別得病了。」 江慈低應了聲,想到他又將有幾天不能來,便用力抱緊了些:「無瑕,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衛昭看著窗外的天色,不得不狠下心腸,道:「我得走了,下次再說吧。」他將江慈放下,不敢再看她,猛然站起身,大步走向房門。 「無瑕。」江慈急喚。 衛昭在門口頓住腳步,江慈仍覺有些羞澀,低下眼簾,輕聲道:「咱們、咱們就要有小貓了。」 衛昭許久才想明白她這話的意思,眼前一陣模糊。 他悲喜交集,一股既甜蜜又辛酸的感覺在他心頭散開,又溢向全身。生命中從未有過的幸福感,夾雜著強烈的苦痛,如巨浪濤天,強烈地撞擊著他,讓他身形搖晃,幾乎無法承受。 他慢慢地轉過身,腳步虛浮地走回床前坐下。江慈抬頭,見他面上神情有些奇怪,以為他未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由抿嘴一笑,嗔道:「傻瓜,我是說,明年六月,你要做父――」 她話未說完,衛昭已伸手抱住她,用力將她整個人擁入懷中。她一抬頭,脖中微涼,這涼意又綿綿滑入衣中,她這才醒覺,這股涼意,竟是他的淚水。 她只道他歡喜得傻了,笑道:「我算了一下,到明年六月,咱們的第一隻小貓就會出生,以後咱們再生一窩的小貓,這樣就不會太寂寞了,好不好?」 她的聲音這麼近,又仿似很遙遠,她的身軀如同一團火焰,讓他如飛蛾般,甘心燃成灰燼。衛昭一遍一遍摩挲著她的秀髮,忽然覺得前面的路不再是荊棘重重,也不再是黑暗無邊。 他終於無限欣悅的笑了出來,江慈抬頭望著他的雙眸,幸福溢滿胸腔,低聲道:「無瑕,你放心,我會養好身子的。」 衛昭雙臂一緊,用力抱了抱她,又慢慢將她放下,心中有著萬般的不舍和依戀,卻只是撫了一她下的額頭,輕輕說道:「小慈,等我回來。」 他凝望她片刻,起身走向門前,右腳邁過門檻的一瞬,回過頭,向她笑了一笑。 此時,窗外透入第一縷晨曦,將他的身形籠在其中。江慈抬頭望去,只覺他此刻的笑容,如朝陽般明朗,似嬰兒般潔淨,沒有一絲陰霾,沒有一絲塵垢,沒有一點傷痛。 她不禁看癡了,心中湧起無限歡喜,也向他嫣然一笑,唇邊梨渦隱現,宛如海棠花瓣上的露珠,清澈晶瑩,向著朝陽,幸福地微笑。 一三二、離弦之箭 十一月二十四日,冬至,晴冷,大風。 冬至日為華朝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每年這日,皇帝要率眾皇子和文武百官親往皇陵祭天。祭天之後,皇帝還要在宮中大宴百官及四夷來使,大宴後,休朝三日,百官咸著吉服,具紅箋互拜。而百姓則家家在門前系上紅繩,並插香祭祭祖。 天濛濛亮,衛昭雪裘素服,頭上斜插著碧玉發簪,嘴角微噙笑意,踏入延暉殿。 陶內侍正彎腰替皇帝束上九孔白玉革帶,皇帝聽到腳步聲,抬頭見是衛昭,便笑道:「今日大祭,你也不著官服,太隨性了。」 衛昭拿起九龍玉珠金冠,走到皇帝面前,陶內侍忙退開。衛昭替皇帝戴上金冠,將明黃色纓帶系好,再退後兩步,修眉微挑,卻不說話。 皇帝自己在銅鏡前照了照,鏡中之人,眉如刀裁,但鬢邊已隱生華髮,眼神依然銳利,但目下已隱有黑紋。他招了招手,衛昭走近,在他身後半步處站定。 皇帝凝望著銅鏡中的兩個身影,歎了口氣,道:「要是能像你這麼年輕,朕願拿一切去換。 」 衛昭淡淡笑著,道:「皇上今日怎麼也說孩子話?」 皇帝覺衛昭今日的笑容格外耀目,銅鏡映著他的笑容,煥發著從未有過的神彩。這一瞬間,他仿佛再見到當年那個雪肌玉骨的少年,在對著自己微笑,好似再聽到他純淨的聲音:「——反正你是個好人。」 他轉身望向衛昭,低聲道:「三郎。」 衛昭卻走到他的面前,伸出雙手,皇帝下意識微微仰頭,衛昭已解開他頷下明黃色纓帶,重新系好,再看看,微笑道:「這回系正了。」 皇帝閉上雙眼,又迅速睜開來,淡淡道:「你今天要上方城,我讓薑遠暫時接管光明司的防務,等你出了方城,便仍交回給你。」 衛昭微愣,想到易五已安排好一切,而據裴琰口風,薑遠似是能保持中立,倒也不擔憂,退後兩步,肅容道:「是。」 「嗯,那走吧,百官們也等了多時了。」皇帝不再看向衛昭,寬大的袍袖微拂,穩步踏出內閣。 外殿,灰袍蒙面的葉樓主過來,衛昭斜睨了他一眼,二人一左一右,默默跟在皇帝身後,出了延暉殿。 皇帝乘禦輦到乾清門前,百官伏地接駕。皇帝下禦輦,韶樂奏響,他正要登上十六輪大輿,忽停住腳步,眉頭微皺:「太子既然不能見風,就不要去了。」 裴琰眼神微閃,伏地的莊王身軀有些僵硬,衛昭也忍不住望向後方太子輦車前的太子。 太子戴著巨大的寬沿紗帽,身形裹在厚厚的斗篷裡,急步過來,躬身道:「兒臣謝父皇掛念,冬至皇陵大祭,兒臣身為皇儲,一定要隨父皇祭拜蒼,為我華朝百姓祈福。兒臣已蒙住了口鼻,又戴了帽子,請父皇放心。」 皇帝「嗯」了聲,淡淡道:「你既一片誠心,那便走吧,皇陵風大,把帽子戴好了,別吹風。」 太子泣道:「兒臣謝父皇關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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