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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三


  江慈仰頭望著他:「不,你答應過我的,再也不丟下我。」

  院外,隱約的笑鬧聲傳來,衛昭吻上她的額頭,在她耳邊低聲道:「你跟著子明,到京城後,請子明想個辦法,不讓少君的人跟蹤,到內城西直大街老柳巷最末一間宅子等我,門匙在宅子前柳樹第二個樹杈處的樹洞裡。」

  江慈輕「嗯」一聲,衛昭猶豫良久,終道:「你放心,那、那人,現在病重不起——」

  江慈攬上他的脖子,輕聲道:「你去做你要做的事情,我在那裡等你便是,只是你要記住答應過我的話。」

  衛昭撫著她的秀髮,猛然將她抱起,黑亮的眸中有著濃濃的眷戀。江慈將臉埋在他肩頭,輕喃道:「無瑕,我想給你生個孩子——」

  衛昭腳步有些踉蹌,將她抱到床上,慢慢取下她的碧玉發簪,一帳溫柔,滿枕青絲,他不敢再想他們的未來,只將自己沉入到無盡的溫柔纏綿之中去。

  院外,隱約飄來哄笑聲,屋內,紅燭輕「啪」,燭花映著帳內朦朧的人影。

  他輕撫著她的額頭,替她將細細的汗珠拭去,她的面頰仍透著潮紅,他輕輕一笑,披衣下床。

  「你去哪裡?」

  他頓了一下,面上有些隱忍的痛楚,再回頭,又是柔和的笑容:「我去辦點事,你先睡。」

  寧劍瑜聽著遠處傳來的笑鬧聲,尤以陳安那大嗓門格外清楚。他將書閣的軒窗關上,搖了搖頭,笑駡道:「這幫兔崽子,童敏今晚可有苦頭吃了。」

  裴琰坐在棋台前,也忍不住笑:「要娶寒州第一美人,他自然得吃些苦頭。」

  寧劍瑜知他有要緊話和自己說,過來坐下。二人不言不語下完一局,卻是裴琰勝了三手。他慢慢將棋子拾回盒內,輕聲道:「劍瑜,我真捨不得離開成郡。」

  「弟兄們也都捨不得侯爺。」

  「是啊。」裴琰聲音低沉,略含疲倦:「都是隨著我同生共死過來的弟兄,華桓之戰,我實在愧對他們。回去以後,又得過那種鉤心鬥角的日子。在這裡,和你們在一起,我才覺得我活得光明磊落,活得舒心暢意。」

  「侯爺,弟兄們都是誓死追隨侯爺,不管侯爺做何決定。」寧劍瑜沉默片刻,落下一子,緩緩道:「長風騎,之-死-靡-他!」

  裴琰大笑,卻只用力道出一字:「好!」

  寧劍瑜與他對望,二人均覺胸襟大暢,會心一笑。

  「劍瑜,過幾天太子詔書一到,我便得回京。」裴琰道。

  寧劍瑜遲疑了一下,裴琰明他心意,微笑道:「一定得回去。咱們現在只控制了河西以北,南方形勢未明,咱們不能妄動。」

  「是,弟兄們在外征戰,但都惦記著家鄉。」

  裴琰知道寧劍瑜話中之意,微微苦笑了一下,將心中另一重憂慮拋開,道:「現在皇上病重,朝中形勢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我得回去探明情況,再決定下一步行動。只是北邊,就全靠劍瑜了。」

  「侯爺放心,田策守著隴北,我守成郡,許雋鎮著河西,亂不了的。」

  裴琰卻微微搖頭:「劍瑜,光不亂還不夠,更重要的是——」他站起,踱步走到窗前,將窗推開,寧劍瑜過來與他並肩而立。

  裴琰仰望星空,迎著夜風,沉聲道:「劍瑜,我要你,助我將這北面半壁江山,變成天下最富饒的地方,變成我裴琰雄圖偉業最堅實的後盾,異日統一天下的起點!」

  裴琰從未將話說得如此透徹,寧劍瑜只覺一股豪情從胸中淩雲而生,心為之折,不由退後一步,行了個軍禮,沉聲道:「請侯爺吩咐!」

  裴琰從袖中取出一本冊子,遞給寧劍瑜:「這是子明為我擬的戰後安民施政的條程。」

  寧劍瑜展開細看,眼神漸亮,笑道:「侯爺將這麼重的擔子交給我,乾脆讓子明留下來幫我好了。」

  裴琰微微搖頭:「子明必須隨我回京,各地郡守人選,我都會安排咱們自己的人,你掌控全域便是。我回去後,不管朝中如何變化,你要謹記:文,按子明擬的條程施政,打下異日宏圖大業的基礎;武,則幫我守住北面這半壁江山,讓我在朝中能進退自如。」

  「侯爺放心。」寧劍瑜恭聲道。

  裴琰負手望向窗外遼遠的夜空:「劍瑜,我希望有朝一日,這天下內政清明,百姓安居,各族歸心,四海來朝。但這個目標,絕非短短數年便可以實現。我請你與我裴琰一起,用畢生的精力來創立一個皇權一統的強大國度,立下不世功勳!」

  寧劍瑜眼中神光四溢:身邊之人,渾身散發著懾人的氣勢,他的壯志直破九霄,他的風姿卓然不凡。只有這樣的人,才值得他和長風騎追隨左右、誓死相從。他忍不住單膝下跪,肅容道:「甯劍瑜願終生追隨侯爺,至死不渝!」

  裴琰將他挽起,道:「你我兄弟,以後不必如此多禮。」

  寧劍瑜正待說話,又是一陣轟笑聲傳來,裴琰忍不住笑道:「要不,咱們也去鬧鬧洞房?」

  寧劍瑜自是摩拳擦掌:「嘿嘿,有侯爺親自鬧洞房,童敏這小子也算是有福。」

  二人如同回到了在南安府的少年時光,相視一笑,走到郡守府東北角的清梧院。院內已是笑聲震天,童敏正被陳安等人折磨得狼狽不堪,見裴琰進來,如獲大赦,過來行禮道:「相爺!」

  裴琰視線掃過陳安等人,將臉一沉:「你們這樣怎麼行?」

  陳安正咧開嘴笑,聞言笑容僵住,一眾長風衛也悄然安靜下來。童敏有些得意,坐於喜床上的李大小姐也悄悄抹了把汗。

  待室內再無人哄笑,裴琰拿過陳安手中的絲帕,笑道:「你們鬧洞房的水平太臭,看侯爺我的。」

  童敏眼前一黑,陳安哈哈大笑,第一個沖上來將童敏按住,長風衛們一擁而上,屋中頓時炸開了鍋。

  待眾人將被絲帕綁住嘴的童敏押到李大小姐面前,忽有長風衛奔進來跪地稟道:「侯爺,城西糧倉著火,值守士兵無一生還。」

  眾人面色齊變,又有一人奔進來稟道:「侯爺,城外兵營也遭突襲,死了幾十人,被燒了十餘頂軍帳!」

  寧劍瑜吸了口冷氣,道:「看來桓軍還是不死心啊。」

  裴琰眉間生寒,冷聲道:「傳我軍令,從麒麟關調山火、劍金二營過來!」

  十一月初二,晴冷,微風。

  京城,黃土鋪道,清水潤街。由京城北門至錦石口大營,一路設了竹棚街亭,百姓們傾城而出,立於道旁。文武百官則在太子率領下,漫天旌旗、華蓋金吾,浩浩蕩蕩,辰時初出發前往錦石口,迎接凱旋而歸的劍鼎侯、左相裴琰及長風騎將士。

  裴琰此次凱旋回京只帶了八千將士,其中一部分為原先京畿六營中北調、在戰爭中倖存的人馬,另一部分便是他的三千親信長風衛。

  日禺時分,遠處塵土漫天,蹄聲隆隆。太子在將臺上放目遠望,向身邊的裴子放呵呵笑道:「本宮眼力不好,裴卿看看,打頭的是不是裴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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