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流水迢迢 | 上頁 下頁
二二五


  「那可不全是一樣。」江慈邊退邊道:「京城的紅楓山,勝在名勝古跡;文州的山呢,以清泉出名;牛鼻山,一個字:險;鄧家寨和這裡的山水,都只能用秀麗二字來形容。還有你們月落——」

  「月落的山怎樣?」衛昭望著她,目光灼灼。這樣的月色,這樣的竹林,這樣恬淡的感覺,讓他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輕鬆,但前面的人兒,卻又讓他想遠遠逃開。

  江慈笑道:「月落的山水嘛,就像一幅潑墨畫,你只能感覺到它的風韻,卻形容不出它到底是何模樣。」

  衛昭停住腳步,幽幽青竹下,她笑靨如花,輕靈若水,他恍若又回到了桃園之中——

  「三爺,在你心中,定覺得月落才是最美——」江慈邊退邊說,腳下忽磕上一粒石子,蹬蹬兩步,仰面而倒。

  衛昭急速撲過來,右臂一伸,攬上她的腰間,將她倏然抱起。他情急下這一抱之力大了些,江慈直撲上他的胸前。他腦中一陣迷糊,心中又是一酸,卻捨不得鬆開攬住她腰間的手。

  江慈紅著臉,仰望他如黑曜石般的眼眸,輕聲道:「三爺,我有句話,一定要對你說。」

  不待衛昭回答,她柔聲道:「我想告訴三爺,不管過去、將來如何,我江慈,都願與你生死與共,苦樂同擔。還請、請三爺不要丟下我。」

  她鼓起勇氣說出這句話,聲音都有些顫抖。話一說完,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癡了、傻了:怎麼竟會說出這般大膽的話來?但這話,不是早就在自己心頭縈繞多日的了嗎?不是自那日山間牽手後,便一直想對他說的嗎?如今終於說出來了。她輕輕籲了一口氣,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索性紅著臉,直視著他。

  滿山寂然,唯有清泉叮咚流過山石、注入平湖的聲音。

  衛昭整個人如同石化了一般,他從未想過,污垢滿身、罪孽深重的自己竟然還能擁有這一份純淨如蓮的愛戀,自己一直不敢接近、只能遠遠看著的這份純真,竟不知何時,已悄然來到面前。

  如若他不是衛昭,而是蕭無瑕,怕早已與她攜手而行了吧?可如若他不是衛昭,他又怎能遇到她?

  難道,當初在樹上遇到她,其後糾結交纏,這一切,都是上天註定的嗎?

  他忽然有些痛恨上天,為何要讓她出現在自己面前?為何,在自己已經習慣了長久的黑暗之後,又給了他一絲光明的希望?

  湖風吹過,江慈似是有些冷,瑟瑟地縮了縮,衛昭下意識將她抱緊,喚道:「小慈。」

  江慈微微一笑:「三爺叫我什麼?我沒聽清。」

  「小-慈。」衛昭猶豫了一下,還是喚了出來,像每夜去照顧她時那樣喚了出來。

  江慈滿足地歎了口氣,忽然攬上衛昭脖頸,在他耳邊輕聲道:「是你,對不對?」

  她的雙唇散發著令人迷亂的氣息,衛昭慌亂下一偏頭,江慈溫潤的雙唇自他面上掠過,二人俱不知所措地「啊」了一聲。

  束縛已久的靈魂似就要破體而出,衛昭猛然將江慈推開,「蹬蹬」退後幾步,面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玉。

  江慈心中一慌,又奔了過來,直撲入他的懷中,展開雙臂將他緊緊抱住,似是生怕他乘風而去。

  衛昭發出一聲如孤獸般的呻吟:「放手——」

  江慈覺得肝腸似被這兩個字揉碎,眼見他還要說什麼,忽然間不顧一切,踮起腳,用自己的唇,重重地堵住了他的唇——

  衛昭天旋地轉,竭力想抬起頭來。

  「別丟下我,求你。」輾轉的吻,夾雜著她令人心碎的哀求。

  衛昭再也無法抗拒,慢慢將她抱住,慢慢低下頭來。只是,唇齒宛轉間,他的眼眶漸漸有些濕潤。

  他本只想,遠遠地看著她笑,遠遠地聽著她唱歌就好;他只想在她疼痛的時候,抱著她、溫暖她就好。

  可事實上,一直都是她,在給自己溫暖吧。她是暗夜裡閃動的一點火光,那樣微弱而又頑強,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要走向她,靠近她,憐惜她——

  小月湖畔,皓月生輝,萬籟俱靜。

  他身上有著淡淡的清香,他的氣息溫暖中帶著蠱惑,唇齒漸深,江慈不由輕顫,氣息不穩,低吟了一聲,整個人也軟軟依在了衛昭身上。衛昭悚然清醒,喘著氣將她推開,猛然走開幾步,竟然有些站立不穩。

  「三爺。」江慈呆了片刻,慢慢走來。

  衛昭低低喘息著,喉嚨有些嘶啞:「小慈,我不配。我不是好人。」

  「我不聽。」江慈搖著頭走近。

  「我,以前我――——」衛昭還待再說,江慈忽然從後面大力抱住了他,低低道:「我不管,你當初將我從樹上打下來,害我現在有家歸不得,你得養我一輩子。」

  衛昭想掰開她的雙手,卻使不出一分力氣。江慈有些虛弱的聲音傳來:「再說,如果不是遇見你,我怎會得這場病?我若是一輩子都好不了,你得陪在我身邊。」

  衛昭的心狠狠地縮了一下,想起她這無藥可醫的病症,終緩慢轉身,將她抱在懷中。江慈仰頭看著他,聲音帶了幾分祈求:「你得答應我。」

  衛昭掙扎良久,終望上天際明月,低聲道:「好,我答應你——」

  江慈心滿意足地歎了口氣,將頭藏在他的胸前,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來。

  見夜色已深,怕她的身子撐不住,衛昭低頭道:「你身子不適,咱們早些回去吧。」

  江慈面頰如染桃紅,又是高興,又有些不安,她緊攥住衛昭的手,不肯放開。衛昭只得牽著她在湖邊坐下,真氣送入她的體內察探一圈,知暫無大礙,方放下心來。

  「小慈。」他的呼喚聲小心翼翼。

  「嗯。」

  「我——」

  江慈生怕他又說出什麼來,猛然將帽子掀掉,解開束帶,讓長發落於肩頭。又從衣內掏出小木梳和碧玉發簪,望向衛昭,輕聲道:「我要你,親手替我插上這簪子。」

  衛昭不言,江慈舉起碧玉發簪,緊盯著他:「發簪是你送的,若不是由你親手插上,我戴也沒什麼意思,索性摔斷更好。」

  衛昭強撐著道:「這簪子太差,摔斷也好,你以後,會有更好的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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