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流水迢迢 | 上頁 下頁 |
一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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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雲山策騎如風,眼見就要衝上小山丘,一個白色身影淩空飛來,寒光凜冽,他下意識橫刀接招,被震得虎口發麻。 衛昭再是十余招,薄雲山一一接下,但左肋傷口愈發疼痛,鮮血不停滲出,終被衛昭的森厲劍勢逼得落下戰馬。 他的親兵見勢不妙,不要命地攻向衛昭,淳于離打馬過來,呼道:「主公快上馬!」薄雲山身形勁旋,落于淳於離身後,二人一騎,奔向山丘。 衛昭眼中殺氣大盛,劍上生起呼嘯風聲,將親兵們殺得屍橫遍地,再度追向薄雲山。 正於此時,小山丘上沖下一隊人馬,其中一人大呼:「主公快走,我們墊後!」 薄雲山看得清楚,來援之人正是阿柳,他帶著數十人將衛昭擋住。淳於離連聲勁喝,駿馬沖上山丘,踏起無數草屑,向北疾馳。 身後衛昭怒喝聲越來越遠,薄雲山心中稍定,再逃一段,耳中又聽到馬蹄聲。他大驚回頭,見阿柳正策騎而來。 阿柳追上薄雲山和淳於離,似是喜極而泣:「主公!」 薄雲山縱是心腸如鐵,此刻也有些許感動,正待說話,淳於離急道:「主公,這樣逃不是辦法,遲早會被裴琰追上!」 薄雲山也知他所說不虛,由這牛鼻山去隴州,路途遙遠,裴琰必會傾盡全力追捕自己,衛州軍似是已反,自己身上帶傷,戰馬也非千里良駒。正猶豫間,淳於離道:「主公,咱們得到山上躲一躲。」 聽得遠處傳來馬蹄聲,薄雲山當機立斷,縱身下馬,淳于離與阿柳也躍下駿馬,手中兵刃刺上馬臀,馬兒吃痛,悲嘶著向前急奔。 三人迅速閃入道旁的密林,一路向山頂行去。 牛鼻山關塞前,激戰仍在進行,但薄軍已失了鬥志,被長風騎攻得潰不成軍。 薄雲山的親兵個個武功不弱,裴琰被圍,好不容易才將他們殺得七零八落,搶了一匹戰馬,急追向北。馳到小山丘上,見衛昭正與數十人拼殺,他策騎沖入其中,與衛昭合力,將這數十人殺得東逃西竄。 衛昭長劍抹上最後一人喉間,回頭一笑:「少君,多謝了!」 裴琰望向北面:「薄雲山呢?」 「可惜,讓他逃走了!」衛昭持劍而立,滿面遺憾之色。 裴琰知已追不上薄雲山,關塞處局勢未定,只得撥轉馬頭。他匆匆馳回關塞下,寧劍瑜策馬過來:「侯爺,易良帶著一萬多人向東逃了,我讓許雋帶了兩萬人去追。還有萬餘人逃往明山府方向,陳安帶人追去了。」 「營地那邊的薄軍呢?」 寧劍瑜笑道:「有子明的強弩,還有刀井,他們一進來便殲了萬餘人。張之誠被生擒,其餘一萬多人投誠。」 裴琰放下心來,見關塞前方還有約萬余名薄軍在頑抗,道:「讓人喊話,朝廷不追究普通士兵謀逆之罪,只擒拿副將以上人員。」 殺聲漸歇,戰鼓已息。 關塞前,屍橫遍野,笙旗浸於血泊之中,戰馬低嘶,當空豔陽,默默注視著蒼穹下這一處修羅地獄。 崔亮由關內策騎而出,與裴琰相視而笑。裴琰笑道:「子明妙計,真沒想到,這麼快就能拿下薄軍。只可惜讓薄雲山逃了。」 崔亮眉頭微皺:「相爺,薄雲山這一逃,可有些不妙。」 「是,他若逃回隴州,這邊可還有麻煩。」裴琰想了想,向童敏道:「你帶長風衛,一路向北,封鎖各處路口,搜捕薄雲山。」 又向寧劍瑜道:「留一萬人守牛鼻山。由――」他頓了頓,眼神掠過崔亮,又停在寧劍瑜身上。 衛昭走近,道:「少君,最遲四日後,我們得回援青茅穀,我在此處等你。」 裴琰微笑:「那牛鼻山這裡,就有勞衛大人了。」他轉身望向長風騎官兵,朗聲道:「其餘人,隨我收復明山府!」 麟駒駿馬,金戈寒劍,裴琰的紫色戰袍在空中揚起一道勁風,寧劍瑜與崔亮緊隨其後,帶著長風騎向東北絕塵而去。 華朝承熹五年四月二十三日,長風騎與薄軍于牛鼻山血戰,長風騎大勝,殺敵三萬余人,薄軍大將張之誠被擒,易良被斬於小鏡河畔。 當日,衛州、微州兩地駐軍投誠,宣誓效忠朝廷。 四月二十四日,寧劍瑜率軍收復明山府,又帶領精兵,策騎如風,連奔數百里,兩日之內收復秦州、新郡。鄭郡民眾聽聞薄軍戰敗,策反當地駐軍,向長風騎投誠。 裴琰見局勢基本平定,命老成穩重的童敏率兩萬長風騎再加上衛州、鄭郡等地投誠的人馬,北上包圍隴州,喝令隴州留守士兵投降,並交出偽帝和薄雲山的家人。 隴州被圍,童敏又讓人喊話,對副將以下官兵一概不予追究,七日後,隴州城門大開,官兵們將偽帝與薄雲山家人縛出城門,至此,「薄軍逆亂」終告平定。 最後一道陽光消沒,天色全黑,薄雲山松了一口氣,忍著肋下劇痛,靠住石壁,閉目運氣。 腳步聲走近,薄雲山猛然睜開雙眼,淳於離奉上幾個野果:「主公,先解解饑,阿柳已去尋獵物了。」 薄雲山除下盔帽,面色陰沉,接過野果,半晌方送入口中。 幾個野果下肚,他面色稍霽,沉吟道:「外面也不知怎麼樣了?若是易良能及時回軍隴州,還有一線希望。」他想起自己留守隴州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便有些心煩。 「是,張將軍生還希望不大,就指著易將軍能突破重圍,回轉隴州,咱們還可據隴州,再圖徐策。」淳于離猛然跪于薄雲山身前,聲調漸轉痛悔:「主公,屬下察人不明,讓探子被裴琰收買,以致中計,請主公處置。」 薄雲山搖頭苦笑:「長華不必自責,裴琰詭計多端,謀劃良久,是我大意了。」說著捂住肋下傷口咳嗽數聲。 淳於離上前將他扶住,泣道:「請主公保重身子,只要咱們能回到隴州,還是有希望的。」 薄雲山點了點頭:「是,但現在裴琰搜得嚴,咱們還得在這裡躲上數日才行,他要趕去馳援河西,只要我們能熬過這幾日,那邊易良能守住隴州,就有機會。」 阿柳閃身進來,手上拎著一隻野雞,淳于離將薄雲山扶起,三人往山洞深處走去。 已近月底,後半夜,弦月如鉤,時隱時現。阿柳守於洞口,聽到腳步聲響,站起身道:「軍師。」 淳於離盯著他看了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用心守著,只要主公能回去,大業得成,你就是大功臣。」 阿柳與他目光相交,沉默一瞬,點頭笑道:「阿柳一切都聽主公和軍師的。」 淳於離微微一笑,轉身回到洞內。薄雲山睜開雙眼,淳於離趨近道:「主公,已經兩天了,我估計,裴琰此刻應在鄭郡等地,就是不知易將軍有沒有率軍回到隴州。」 薄雲山沉默不語,淳於離小心翼翼道:「主公,要不,我出去查探一下?」 「你?」薄雲山面有疑色:「你沒武功,太危險了。」 「正是因為屬下沒武功,只要裝扮成一個文弱書生,裴軍絕不會懷疑我,長風騎一貫標榜不殺無辜,屬下下山,並無危險。」淳於離道:「主公的傷,急需用藥,不能再拖,若是能通知易將軍派人來接主公回隴州,再好不過,至不濟,屬下也要尋些藥回來。」 薄雲山低頭片刻,道:「好,你速去速回,記住,軍情、傷藥什麼都不要緊,你一定要平安回來,長華,異日我東山再起,離不得你。」 薄雲山再躺半個時辰,慢慢站了起來,他深吸幾口氣,待體內真氣平穩,緩步走向洞外。 阿柳正守於洞口,見他出來,忙過來將他扶住:「主公!」 此時已是破曉時分,東方天空露出一絲魚白色,薄雲山黑臉陰沉,望著遠處的層巒疊嶂,不發一言。 阿柳怯怯道:「主公,軍師說您傷重,得多躺著,山間風大,您還是進去休息吧,阿柳會在這裡守著,絕不讓任何人傷害主公。」 薄雲山冷冷一笑,猛然伸手扼住阿柳的咽喉,阿柳目中流露出恐懼和不解之色,卻未有絲毫反抗,雙手漸漸垂於身側。 薄雲山目光游離不定,又慢慢鬆開右手,阿柳不敢大聲咳嗽,壓抑著依於石壁前,低聲咳著。 薄雲山再盯著他看了片刻,冷聲道:「走!」大步向洞外走去。 阿柳急忙跟上:「主公,軍師還未――」 「少廢話!」薄雲山向北面一座更高的山峰走去,阿柳不敢再問,隨著他披荊斬棘,曙光大盛,二人終尋到一處隱蔽的山洞,阿柳又砍下灌木將洞口掩住,薄雲山放下心頭大石,依著洞壁,閉目調息。 阿柳立於他身側,望著他黝黑深沉的面容,清秀的面容上神情數次微變,終安恬一笑。 待薄雲山睜開雙眼,他解下腰間水囊,又取出用樹葉包著的烤野雞,雙手奉給薄雲山:「主公。」 薄雲山並不接,抬眼望瞭望他。阿柳會意,撕下一條烤雞肉放入口中細嚼,又將水囊木塞拔掉,對著水囊飲了數口。薄雲山終有了一絲笑意,接過水囊與雞肉。 牛鼻山這一役,長風騎雖勝得漂亮,但仍有傷亡。自四月二十三日辰時起,便有傷員不斷從關塞方向抬下,送入後方醫帳。再過個多時辰,傷員漸多,醫帳內已無法安置,皆擺於露天草地之上。 由於早有準備,小天等人前幾日又從晶州押了一批傷藥過來,藥材不缺,但人手明顯不足。軍醫和藥童們忙得腳不沾地,一日下來,竟連口水都來不及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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