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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淳於離望瞭望天色:「和黎統領約定的是這個時辰,只待那邊火起,關門一開,咱們就可發動總攻。」

  他話音剛落,關塞西面,火光沖天,濃煙滾滾,淳於離將手一合,喜道:「成了!」

  戰場上的陳安似慌了神,屢次要往回撤,被易良死死纏住。長風騎將士們也不時回頭望向關塞西面,顯是心神大亂,軍容渙散。

  不多時,大火似燃到了關塞吊橋後,再過片刻,吊橋轟然而倒。

  薄雲山漸轉興奮,眼中也多了幾分嗜血的腥紅,他將手一壓,令旗落下,張之誠率兩萬左軍和一萬中軍,齊齊發喊,殺聲震天,沖向關塞。

  前方殺聲直入雲霄,薄軍軍營後營內,約八千名衛州軍三五成群,立于營中,望向西南面的關塞。

  衛州軍素來與薄公的嫡系隴州軍不和,但因人數遠遠少於對方,一貫受其欺壓。雙方矛盾由來已久,昨日更因軍糧問題爆發爭鬥,衛州軍雖懾于易良之威,將這口氣咽了下去,但軍心已散,薄公思量再三,採納了淳於離的建議,今日總攻,便未用這衛州軍,只是命他們留守軍營,以備不測。

  此時,衛州軍人人心情矛盾,既盼前方隴州軍得勝,自己不會成為戰敗一方;但內心深處,又怕隴州軍立下大功,衛州軍再也抬不起頭。

  成副將大步過來,喝道:「給我站直了,一個個象什麼話!」

  他話音未落,後營內忽湧入大批先鋒營士兵。成副將覺有些怪異,上前喝道:「什麼事?!」

  先鋒軍當先一人面目隱於軍帽下,並不說話,手中長劍一揮,衛州軍只見寒光閃過,成副將便已人頭落地。

  衛州軍被這一幕驚呆,不及抽出兵器,長風騎假扮的先鋒營士兵一擁而上,再有數百人倒於血泊之中。

  混亂中有人呼喝道:「衛州軍謀反,薄公有令,統統就地處決!」

  此話一出,衛州軍們心神俱裂,成副將又已死於劍下,群龍無首,正亂成一團之際,又有人呼道:「薄公這麼冤枉我們,我們何必再為他賣命,大夥散了,逃命去吧!」

  這句話如同野火燎原,數千衛州軍轟然而散,其中五千餘人搶出戰馬,隨著軍階最高的鄭郎將往衛州方向逃逸。

  堪堪馳出半裡地,前方小山丘的密林裡突然殺出一隊人馬,攔在了衛州軍的前面。

  鄭郎將本已從最初的驚惶中鎮定下來,可定睛細看眼前人馬,那立於山丘前、紫袍銀甲的俊朗身形,又是大驚,不自禁喚道:「侯爺!」

  裴琰目光掃過滿面戒備之色的衛州軍,微微一笑:「鄭郎將,別來無恙?」

  薄軍曾與長風騎聯手抗擊桓軍,鄭郎將多年從戰,也見過裴琰數次,未料裴琰竟記得自己這個小小郎將,訥訥道:「侯爺,您――」

  他先前一心逃命,不及細想,但並非愚笨之徒,猛然間明白衛州軍中了裴琰的離間之計,可再一思忖,裴琰既然出現在此處,形勢已不容自己再回轉薄營,他徐徐回頭,衛州軍們大部分也清醒過來,面面相覷。

  裴琰一笑:「鄭郎將,我離京前,早將衛州軍被薄賊以親人性命相逼作亂一事細稟聖上,聖上已有體察,臨行前有旨意,衛州軍只要能深明忠義,投誠朝廷,並協同長風騎清剿逆賊,以往逆行一概不予追究,若有立下戰功者,還有重賞。」

  鄭郎將權衡再三,仍有些猶豫,裴琰將手一引:「鄭郎將,容我介紹一下,這位是聖上欽封監軍,光明司指揮使,衛昭衛大人。」

  鄭郎將望向衛昭,衛昭俊面肅然,取下身後蟠龍寶劍,雙手托於胸前。

  「這是聖上御賜蟠龍寶劍,見劍如見君。有衛大人用此劍作保,各位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裴琰微笑道。

  鄭郎將醒悟,將心一橫,躍下駿馬,撩袍下跪:「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隨著他這一跪,衛州軍們齊落戰馬,跪於黃土之中。

  裴琰與衛昭相視一笑,裴琰上前將鄭郎將扶起,面上笑容極為和悅:「鄭郎將,我現在提你為副將,統領衛州軍,即刻前往衛州,接管衛州防務。」

  「是,侯爺!」

  「還有,聽聞鄭副將與微州朱副將為連襟,不知鄭副將可願將聖意傳達給朱副將?薄賊一除,衛州、微州等地防備可都得仰仗鄭副將和朱副將了。」

  鄭郎將大喜,挺胸道:「侯爺放心,咱們衛州軍為聖上剪除逆賊,死而後已!」

  裴琰笑如春風:「如此甚好,就請各位衛州軍的兄弟將軍衣暫借長風騎一用吧。」

  望著衛州軍遠去,衛昭嘴角輕勾:「少君定的好計策,不費吹灰之力,便收復衛州和微州,佩服!」

  裴琰看著長風騎們紛紛換上衛州軍軍服,笑道:「此計得成,三郎居功至偉,裴琰實是感激!」

  關塞下,易良仍與陳安殊死纏鬥,陳安見薄軍三萬人馬湧過吊橋,急得連聲暴喝,關外的長風騎欲回擊守住吊橋,卻被易良的右軍纏住,無法回援。

  眼見己方三萬人馬沖入關塞,關塞西面殺聲四起,火光沖天,薄雲山感到大局已定,兩腿一夾馬肚,帶著身後兩萬中軍沖向關塞。

  眼見就要到達吊橋,卻聽嘭然巨響,關塞大門上方忽落下一塊巨大的鐵板,激起塵土飛揚,也隔斷了關塞東西兩方。

  薄雲山一愣,轉而迅速反應過來,聽到破天風聲,心呼不妙,自馬鞍上騰空而起,足尖再在馬鞍上一點,借力後飄,避過關塞上方忽然射下的漫天箭矢。

  他輕功卓絕,避過這一輪箭雨,但隨他沖到關塞下的將士沒有這等功力,慘呼聲此起彼伏,一瞬間的功夫,便有上千人倒於血泊之中。

  薄雲山落地,親兵們迅速圍擁過來將他護住,他再翻身上馬,當機立斷,帶著人馬轉身攻向陳安先前帶出關塞的三萬長風騎。他久經陣仗,知過關塞無望,索性血戰一場,將陳安所帶人馬先滅了再說,至於己方被誘至關塞西面的那三萬人,只怕凶多吉少,多想無益。

  他手中寶刀騰騰而舞,在陣中沖來突去,將長風騎砍得步步後退,正殺得興起,忽聽到營地方向傳來殺聲,身形騰挪間瞥見留守營地的衛州軍們持刀拿劍向關塞湧來,知他們見前方形勢不妙,趕來支援,心中稍安。己方現在關塞東面尚有三萬多人馬,陳安所帶不過三萬左右,再加上這八千名衛州軍,勝算極大,縱是攻入關塞的三萬人被寧劍瑜殲滅,也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正心中盤算、手中招式不停之際,衛州軍們已擁了過來。薄軍將士正與長風騎全力拼殺,也未留意衛州軍們與往日有何不同。

  假扮成衛州軍的數千長風騎奔到薄軍身後,俱各將衛州軍軍帽掀去,人人頭紮紫色束額長帶,齊齊向薄軍攻去。

  薄軍被前後夾擊,遠處營帳,又忽起大火,頓時慌了神,陣形有些散亂。但他們畢竟久經沙場,在薄雲山和易良的連聲怒喝下,重振士氣,與長風騎殺得難分難解。

  關塞上方一通鼓響,鐵板緩緩吊上,甯劍瑜白袍銀槍,策騎而出。他槍舞游龍,寒光凜冽,左沖右刺,帶著萬餘精兵,沖入戰場,所向披靡。不多時便與陳安匯合在一起,二人所率長風騎也迅速圍攏,崔亮持旗出現在關塞上方,鼓點配合旗令,長風騎井然有序,龍蛇之陣卷起漫天殺氣,將薄軍數萬人馬分片切割開來。

  薄雲山見寧劍瑜沖出,便知己方先前過了關塞的那三萬人馬已被殲滅,正憤恨間,淳於離策騎沖來,大呼道:「主公,先撤,再作打算!」

  薄雲山尚不及作決斷,寧劍瑜銀槍已到眼前。他只得身形後仰,手中寶刀揚起,架住寧劍瑜槍尖,暴喝聲中,二人再過十餘招,戰馬嘶鳴,刀光槍影,在陣形中央激起一波波狂瀾。

  裴琰與衛昭立於小山丘上方,遙望薄雲山與寧劍瑜激鬥,笑道:「薄公老當益壯,劍瑜只怕一時半會拿他不下,三郎,我失陪片刻。」

  衛昭微微欠身:「少君自便。」

  裴琰騰身上馬,清喝一聲,駿馬疾馳而出,如一溜黑煙,瞬間便到了戰場前。他提劍飛身,紫色戰袍卷起一團紫雲,自兩軍之中掠過。龍吟聲烈,寒劍挾著雄渾劍氣,和著這團紫雲,激射向陣中的薄雲山。

  薄雲山聽得劍氣破空之聲,便知定是裴琰到來,前有寧劍瑜銀槍,後有裴琰寒劍,實是生平最危急時刻。他怒吼一聲,雙目睜得滾圓,脊挺肩張,身上的鎧甲也被勁鼓的真氣微微綻開一條裂縫。

  「蓬」!真氣相交之聲,響徹陣中,薄雲山手中寶刀將裴琰必殺一劍架住,左肋卻中了寧劍瑜一槍,但他方才所運乃護體硬氣功,寧劍瑜這一槍便只刺入三分,還被他這股真氣震得收槍後退。

  裴琰借力後騰,落於地上,朗笑一聲,劍如風走,再度攻向薄雲山。

  薄雲山肋下鮮血滲出,在這生死時刻,體內真氣運到極致,刀法天馬行空,整個人如裹在刀光中,與裴琰鬥得驚心動魄,寧劍瑜反而插不進招,他對自家侯爺極有信心,便返身攻向正與陳安廝殺的易良。

  關塞上,崔亮俯觀戰局,手中旗令數變,長風騎如一波又一波巨浪,殺得薄軍愈發零亂。

  淳於離猛然喝道:「主公有難,不怕死的,隨我來!」策馬沖向陣中。

  他一貫以文士模樣示人,這番不怕死的動作激得薄雲山的親兵們紛紛跟上。數十人撞上薄裴二人劍氣刀光,倒於血泊之中,但後面親兵仍不斷湧上,裴琰有些吃力,後退了幾步,便被數百薄軍圍在中間。

  其餘薄雲山親兵拼死搏殺,已開得一條血路,淳於離舉劍刺向薄雲山戰馬臀部,戰馬悲鳴,騰蹄而起,疾馳向北。淳於離與數百親兵迅速跟上,往北逃逸。

  薄雲山猶有不甘,欲拉轡回馬,淳于離大呼:「主公,回隴州,再圖後策!」

  薄雲山心知大勢已去,握著寶刀的手青筋暴起,牙關咬得喀喀直響,終未回頭。

  裴琰被數百名悍不畏死的親兵圍住,便騰不出身去追趕薄雲山。眼見薄雲山策馬向北而逃,怒喝一聲,劍勢大盛,身邊之人紛紛向外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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