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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薄雲山搖了搖頭:「不妥,老狐狸既然把北線兵力全交給了裴琰,必是有了鉗制他的方法,他又派了衛昭為監軍,衛昭心狠手辣,裴琰不敢亂來。再說,老狐狸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挑撥離間的,搞不好,還會連累咱們的人。我已經失了一個劉子玉,可不想連最後一顆棋子都沒了。」

  「是。那咱們還是等雁鳴山那邊的消息回來了,看看這邊長風騎的動靜,再作決定?」

  「嗯。看看再定吧。」

  由於這幾日沒有戰事,無新的傷兵,舊傷員也痊癒了一部分,江慈也輕鬆了少許,不用再整夜值守。

  稍得空閒,她便又捧起了《素問》,經過這幾日隨淩軍醫救治傷員,識藥煎藥,再回過頭來看《素問》,理解便深了幾分。只是她依然有很多地方不明,便於每日送藥入大帳之機,拖住崔亮細細請教。

  許雋傷勢好得很快,寧劍瑜也已是活蹦亂跳,卻都只能整日與裴琰及衛昭縮於大帳內,頗有幾分憋悶。甯劍瑜尚好,沉得住氣,許雋在裴琰面前不敢大聲,卻每日也要低聲將薄雲山的老祖宗操上幾百遍。

  江慈每日早晚送藥,都見裴琰拖著衛昭下棋,二人各有勝負,寧劍瑜未免有些不服,與衛昭下了數局後,倒也坦然認輸。

  江慈問得極細,崔亮也講解得很耐心,有時,還要許雋做「病人」,讓江慈望聞問切,許雋礙著崔亮「救命之恩」,也只得老老實實躺於榻上,任二人指點。

  這日,江慈正問到《素問》中的五藏別論篇,崔亮侃侃講來,又動手將許雋的上衣解開,再講一陣,忽覺帳內氣氛有些異樣。

  他回頭一看,見裴琰和衛昭的目光都望向這邊,而江慈,正指著許雋肋下,尋找五藏位置。

  聽崔亮話語停住,江慈抬頭道:「崔大哥,可是這處?」

  崔亮一笑,道:「這樣吧,小慈,我畫一副人體臟腑經脈全圖,你將圖記熟,就會領悟得快些。」

  江慈大喜:「多謝崔大哥!」忙將紙筆取了過來。

  崔亮笑道:「現在太晚了,咱們別擾著相爺和衛大人休息,去你帳中吧,我還得詳細給你講解。」

  「好。」江慈將東西收拾好,轉頭就走。

  裴琰從棋盤旁站起,微笑道:「不礙事,就在這裡畫吧,我正想看看子明的人體臟腑經脈圖,有何妙處。」

  崔亮笑道:「相爺內功精湛,自是熟知人體臟腑經脈,何需再看。時候不早,我這一講,起碼得個多時辰,還是不擾相爺和衛大人休息。」

  許雋唯恐再讓自己做「活死人」,忙道:「是是是,時候不早,我也要休息了,你們就去別處――」話未說完,見裴琰淩厲的眼神掃來,雖不知是何緣故,也只得緊閉雙唇。

  江慈返身拖住崔亮左臂袖口:「走吧,崔大哥,咱們別在這礙事。」

  崔亮向裴琰微微一笑,與江慈出了大帳。

  衛昭用棋子敲了敲棋台,也不抬頭,悠悠道:「少君,這局棋,你還下不下?」

  「自然要下,有三郎奉陪,這棋才下得有意思。」裴琰微笑著坐回原處。

  衛昭嘴角微微勾起:「有少君作對手,真是人生快事。」

  一局未完,童敏帶著長風衛安和進帳,安和在裴琰身前跪下,裴琰與寧劍瑜互望一眼,沉聲道:「說。」

  「是。安大哥帶著雲騎營順利到了黛眉嶺,傳達了相爺的命令,按相爺的指示,田將軍將戰事移到了青茅穀,咱們的強弩威力強大,將桓軍成功逼了回去。現在田將軍已按相爺的指示,打出了相爺的帥旗,守著青茅穀,與桓軍對峙。」

  「強弩用上後,桓軍折損較重,歇整了兩日,我來的那日,才又發起攻擊,但攻的不凶,像是試探。」

  裴琰想了想,道:「易寒可曾上陣?」

  「沒有。」安和頓了頓道:「青茅穀險些失守後,河西府的高國舅匆匆趕到軍中,帶來了臨時從河西府及周圍村鎮徵調的一萬六千名新兵,補充了兵力,聽田將軍說糧草不夠,又發動河西府的富商們捐出錢糧。田將軍請相爺放心,一定能守住青茅穀,不讓桓軍攻下河西府。」

  衛昭抬頭,與裴琰目光相觸,二人俱是微微一笑,裴琰揮手,安和退了出去。

  裴琰又向童敏道:「去,到江姑娘帳中,請子明過來,就說有要事相商,讓他明晚再去授業。」

  「是。」

  裴琰不再說話,繼續與衛昭下棋,二人均是嘴角含笑,下得也極隨便。寧劍瑜在旁看得有些迷糊,便又細看了衛昭幾眼。

  崔亮匆匆進來,寧劍瑜將方才安和所報西線軍情再講一遍,裴琰也與衛昭下成了和局,推枰起身:「子明,依你所見,咱們還有多少時間?」

  崔亮細想良久,面色有些凝重:「得抓緊時間結束這邊的戰事才好。」

  他將地形圖展開,道:「現在主要問題是,我們不能徹底封鎖由牛鼻山至黛眉嶺的山路。兩方都有輕功出眾的探子翻越崇山峻嶺,隨時傳遞兩處的軍情。雖說咱們用了疑兵之計,兩方都吃不准相爺和主力軍究竟在何處,但時間長了,總能看出蛛絲馬跡來。萬一讓對方看出端倪,咱們恐會作繭自縛。」

  寧劍瑜點了點頭:「是,薄雲山久經陣仗,宇文景倫也不是吃素的。而且咱們這邊一旦和薄雲山交戰,得速戰速決,萬一拖得久,侯爺露了面,那邊宇文景倫得知後,必會強攻田策,田策頂不頂得住,是個大問題。畢竟河西府北面只有青茅穀這最後一道防線了。」

  崔亮道:「我那日看到薄軍的攻擊力,估算了一下,薄雲山發動總攻,咱們這幾處設伏,切斷他的大軍,將其擊潰,再收拾戰局,至少需得三四日時間。這三四日,只要有個輕功出眾的探子,足夠讓宇文景倫知道這邊的戰況,他一旦發動猛攻,田將軍有些吃力,咱們不一定能及時趕到。」

  裴琰沉吟道:「子明的意思,這中間,咱們不能再拖時日,以免那邊的兵力損耗太大,田策頂不住桓軍的最後一擊。」

  「是。」崔亮卷起地形圖,低頭間瞥了衛昭一眼,直起身道:「相爺,得儘快誘薄雲山發起進攻才好。」

  已是夏季,天放了兩日晴,蒸得軍營裡有些炎熱。

  夜色深沉,從中軍大帳回來,江慈提了兩桶水入帳篷,將軍帽取下,解散長髮,迅速洗髮洗澡,覺神清氣爽,便披著濕發,坐於氈上,細讀《素問》。

  帳外卻傳來藥童小天的聲音:「小江。」

  江慈忙將濕發盤起,手忙腳亂戴上軍帽,口中應道:「在,什麼事?」

  「我和小青要去晶州拿藥,你去幫我們值夜吧。」

  江慈忙道:「好,我這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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