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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衛昭掀開車簾,遙見寶林山就在前方,又慢悠悠地將車簾放下,平靜道:「可我得將你送回去,才能體現我的誠意,才好與他談日後合作的事情,這可怎麼辦呢?」

  寶林山南麓,由長風山莊東面的梅林穿林而過,有一條石階小路,道邊皆是參天古樹,沉蔭蔽日。沿小路而上,山腰處有一掛滿青藤的岩壁,岩壁前方空地上建有一八角木亭,名為「靜思亭」。

  站於靜思亭中,寶林山南面的阡陌田野風光一覽無遺,又正值春光大好之時,裴琰一襲深青色絲袍,負手而立,遙望山腳官道,只覺神清氣爽,春光明媚。

  安澄過來稟道:「相爺,他們已到了三裡之外。」

  裴琰回頭看了看石幾上的棋盤,微笑道:「可惜相府那套『冰玉棋圍』沒有帶來,這套棋具配三郎,還是差了些。」

  春風拂過山野,落英繽紛,松濤輕吟。陽光透在裴琰的身上,讓他雙眼微眯。他望向山腳官道,遙見一騎車駕由遠而近,緩緩停在山腳,不由微笑。

  寶林山下,馬車緩緩停住。

  老林的聲音在車外響起:「主子,到寶林山了。」

  衛昭戴上面具,轉頭望向江慈。江慈手足無措,只覺心跳得十分厲害,猛然拿過衛昭的青紗寬帽戴於頭上,遮住面容。

  衛昭將身上素袍撣了撣,站起身來,右手伸向車門,卻又慢慢停住,緩緩坐下。

  浮雲,自南向北悠然而卷。

  裴琰負手立於亭中,微微而笑。

  六七、瞞天過海

  馬車靜靜地停在寶林山下,春風拂過,車簾被輕輕掀起。

  江慈覺自己的心似就要跳出胸腔,好不容易平定心神,才醒覺衛昭竟未落車。她掀開青紗,見衛昭正盯著自己,眼光閃爍,似是陷入沉思之中。

  她輕喚一聲:「三爺。」

  衛昭不答,放鬆身軀,緩緩靠上車壁,右手手指在腿上輕敲,目光卻凝在江慈面容之上。

  靜思亭中,裴琰微微而笑,凝望著山腳那騎馬車,春日的陽光讓他的笑容看上去說不出的溫雅和煦,風卷起他的絲袍下擺,颯颯輕響。

  馬車內,衛昭閉上了雙眸,風自車簾處透進來,他的烏髮被輕輕吹起,又悠悠落於肩頭。

  衛昭身側,江慈將呼吸聲放得極低,右手緊攥著裙邊,盯著他緊閉的雙眸。

  鳥兒從天空飛過,鳴叫聲傳入車內,衛昭猛然睜開眼來。

  馬車緩緩而動,沿官道向北而行,裴琰面上笑容漸斂,眉頭微皺。

  春風中紛飛的桃花被馬蹄踏入塵土之中,和著一線灰塵,悠悠蕩蕩,一路向北,消失在山坳的轉彎處。

  安澄不敢看向裴琰有些冷峻的面容,小心翼翼道:「相爺,要不要追――」

  裴琰搖了搖頭,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慢慢大笑:「三郎啊三郎,有你相陪,下這一局,倒不枉費我一片心思!」

  他轉回石幾邊坐下,右手執起棋子,在棋盤上輕敲,良久,將手中黑子落於盤中,道:「安澄。」

  「在。」

  「傳信給劍瑜,讓他上個摺子。」

  安澄用心聽罷,忍不住道:「相爺,衛三郎既然不以真容來見您,咱們為何還要幫他?」

  裴琰微笑道:「三郎一直是以蕭無瑕的名義與我們接觸,並不知我已猜到了他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我在等他。他性情多疑,在局勢沒有明朗之前,還是不敢讓我知道蕭無瑕就是衛三郎。也罷,咱們就幫他一把,以示誠意吧。」

  安澄下山,裴琰坐於亭中,悠然自得的自弈,待日頭西移,他望著盤中棋勢,呵呵一笑:「三郎啊三郎,這次,希望你不會讓我等得太久!」

  江慈聽得衛昭吩咐老林繼續前行,不由瞪大了眼睛,半晌說不出話,心中五味雜陳,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失落。

  衛昭橫了她一眼,和衣躺到榻上,閉目而憩。

  車輪滾滾,走出數裡地,江慈才回過神來,她取下青紗帽,坐到榻邊,推了推衛昭:「三爺。」

  「嗯。」衛昭並不睜眼,輕應一聲。

  江慈心中如有貓爪在抓撓,可話到嘴邊,又有些怕衛昭吩咐老林轉回長風山莊,只得坐于衛昭身邊,怔怔不語。

  馬車輕震了一下,衛昭睜開眼,望著江慈的側影,她睫羽輕顫,眼神也似有些迷蒙,嫣紅的雙唇微微抿起,竟看不出是歡喜還是惆悵。

  馬蹄踏青,一路向東北而行,數日後便京城在望。

  江慈坐于榻邊,將先前老林在小鎮上買來的果子細細削皮,遞給衛昭。

  衛昭接過,她又削好一個,從車窗中探頭出去,遞給老林,老林道聲謝,將果子咬在口中。

  衛昭看了看她衣兜中的果子,淡淡道:「你倒精明,個大的留給自己。」

  江慈微笑道:「衛大人果然是衛大人,吃慣了山珍海味,以為個大的就是好的。」她拿起一個大些的果子,削好皮,遞給衛昭:「既是如此,那咱們就換一換。」

  衛昭眼神閃爍,猶豫一下,終將手中青果送入口中。江慈得意笑著咬上手中青果,嘣脆的聲音讓衛昭搶過她手中的果子,在另一面咬了一口,吸了口氣,將果子丟回江慈身上。

  江慈哈哈大笑,衛昭冷哼一聲,將手中青果一扔,敲了敲車廂。

  老林將車停住,跳下前轅,步近道:「主子。」

  「在前面紀家鎮投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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