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流水迢迢 | 上頁 下頁 |
| 一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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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昭一路上時昏時醒,到後來,清醒的時候居多。昏迷時,江慈便把他抱在懷中,以免顛裂了傷口,他清醒過來,便運氣療傷,餘下的時間便合目而憩,極少與江慈說話。 車進香州城,老林包下一家客棧的後院,將馬車直接趕了進去。車入院中,衛昭便命老林退了出去,小二也早得吩咐,不敢入院。江慈見衛昭在床上躺下,只得打了井水,到灶房將水燒開,用銅壺提入正房。 她步至床邊,輕聲道:「三爺,該換藥了。」 衛昭任她輕柔的手替自己換藥、包紮,聽到她的歌聲從屋內到院中,聞到雞粥的香氣,又任她將自己扶起,慢慢咽下那送至唇邊的雞粥。 衛昭吃下雞粥後面色好轉,江慈心中歡喜,將肚皮填飽,回轉床前坐下。見衛昭鳳眼微眯,望著自己,江慈柔聲道:「快睡吧,休息得好,你才恢復得快一些。」 衛昭輕哼一聲:「我不需要好得快,只要不死,就可以了。」 江慈不明他的意思,卻仍笑道:「那也得睡啊。要不,三爺,我唱首曲子給你聽,以前師姐只要聽到我唱這首曲子,就一定很快睡著。」 衛昭忍不住微笑:「你師姐比你大那麼多,倒象你哄小孩子睡似的。」 江慈輕聲道:「師姐雖比我大上幾歲,性子又冷淡,但她心裡是很脆弱的,我經常哄著她罷了。」 「那你唱來聽聽。」 長風山莊內有處高閣,建於地勢較高的「梅園」,是登高望遠的好去處,這日春光明媚,裴琰在閣中依欄而坐,清風徐徐,他望著手中密報,微微而笑。 侍女櫻桃跪于一側,將茶器洗過頭水,再沏上一杯香茗,奉于裴琰面前。 裴琰伸手接過,讓茶氣清香浸入肺腑,淡淡道:「都下去吧。」 「蹬蹬」的腳步聲響起,安澄登閣,待眾侍女退去,趨近稟道:「相爺,他們過了江州,正往南安府而來。」 裴琰握著茶盞的手在空中停住,眼中露出笑意:「哦?走得倒快。」 安澄也笑道:「衛三郎還真是不要命了。」 「他哪有那麼容易死?」裴琰悠悠道:「這麼多年,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小小年紀入慶德王府,在那個混世魔王手下存得性命,又能如願被送入宮中,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你當他是那麼容易就死的嗎?只怕,傷到幾分幾寸,都是他事先算計好了的。」 「看來,程氏姐妹當是他的人無疑。」 裴琰點頭:「嗯,玉間府這齣戲,三郎是一箭三雕啊。」 安澄想了想:「屬下只想到兩隻。」 「說來聽聽。」 「第一,自然是刺傷小慶德王,嫁禍給皇上,小慶德王縱是不反,也定會與嶽藩暗通聲氣,讓嶽藩放心作亂;第二,衛三郎要裝成是為決小鏡河受的傷,逃過皇上的懷疑,可皇上精明,定從傷口看得出大概是何時所傷,傷到何種程度,衛三郎在玉間府『行刺受傷』,正是二月初五,日子差不離。」 裴琰笑道:「你想想,這齣戲,讓程盈盈假裝『救』了小慶德王,再加上小慶德王的風流稟性,程氏姐妹要暗中影響玉間府數萬人馬,在那裡興風作浪,怕也不是太難的事情吧?」 安澄搖頭歎道:「衛三郎為了將天下攪亂,可算是費盡心機啊,甚至不惜以命搏險,令人生畏。」 「嗯。他處心積慮,利用姚定邦這條線,將薄公逼反。這三個月又一直假裝成在隴州調查薄公,薄公這一反,他自然便只有假裝是決小鏡河時受傷落水,才能釋皇上的疑心。」 安澄卻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讓人決了小鏡河,讓薄公一直南下,打到京城,豈不更好?」 裴琰微微一笑:「我早猜到他要派人決小鏡河,還讓劍瑜小小地幫了他一把。」 安澄等了半天,不見裴琰繼續說下去,知這位主子秉性,不敢再問。 裴琰再想片刻,道:「他們一直是三個人嗎?」 「是。一個趕車的,身手稱得上是高手。衛三郎和江姑娘始終在車中,他們晚上有時投店,有時也趕路。」 裴琰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安澄跟他多年,聽他冷哼之聲,心中一哆嗦,遲疑片刻,小心翼翼道:「相爺,算算行程,明天他們便可到達南安府,估計是要到咱們長風山莊來,您看――」 裴琰慢慢呷著茶,看著春光底下疊翠的山巒,看著那漫山遍野開得燦爛的杜鵑花,緩緩道:「讓人將『靜思亭』收拾收拾,明天,我要在那裡,好好地會一會衛-三-郎!」 尚是二月,春陽便曬得人有些暖洋洋的著不上勁。山野間的杜鵑花與桃花爭相開放,燦若雲霞,美如織錦。春風徐過,花瓣落滿一地,妃紅儷白,香雪似海。 由江州過泗水,一路往東而行,這日,便進入了南安府境內。 馬車緩緩而馳,春風不時掀起車簾,露出道邊的濃濃春光,江慈卻再也無心欣賞,坐立難安。 衛昭傷勢有所好轉,已不再昏迷,他斜倚在榻上,盯著江慈看了良久,忽道:「你怕什麼?」 江慈一驚,垂下頭去。 衛昭見她雙頰暈紅,手指緊攥著裙角,冷哼一聲:「還是不想回少君那裡?」 江慈壓在心底多時的傷痛被他這一句話揭起,眼眶便有些濕潤。衛昭看得清楚,笑了笑,坐到她身邊,低頭凝望著她:「少君早就等著我將你送回去。他還不知我正要將你送回長風山莊,我得給他一個驚喜。」 江慈抬起頭來,哀求道:「三爺,您能不能――」 衛昭合上雙眸,靠上車壁,江慈心中最後一絲希望破滅,淚水便簌簌掉落。 衛昭有些不耐:「少君有什麼不好?別的女子做夢都想入他相府,你倒裝腔作勢!」 江慈狠狠抹去淚水,怒道:「我不是裝腔作勢,他相府再好,與我何干!」 「他不是為你動了心嗎?還為救你而負傷,以他之為人,可算極難得了。」衛昭靠近江慈耳邊,悠悠道。 江慈緩緩搖頭,語氣中有一種衛昭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哀傷:「不,我從來不知,他哪句話是真話,哪句是假話,更不知,他――」想起那難以啟齒的草廬之夜,那夜如噩夢般的經歷,想起這馬車正往長風山莊方向駛去,江慈雙手互絞,說不出話來。 衛昭盯著她看了許久,緩緩開口:「你真不想回去?」 江慈聽他語氣似有些鬆動,忙抬起頭:「三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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