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流水迢迢 | 上頁 下頁 |
| 一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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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俊早已悄悄隱入樹林之中,與蘇顏擊了擊掌。蘇顏抱著一名十歲左右的幼童步出樹林,大聲道:「少族長無恙,少族長找到了!」 衛昭長劍一彈,收回鞘內,緩步上前,微微躬身:「蕭無瑕見過少族長!」 少族長木風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何事,驚慌間見生母烏雅過來,忙奔過去揪住她的衣襟,烏雅向衛昭施禮:「我母子遭逢大難,幸得蕭教主相救,烏雅不勝感激!」 衛昭還禮道:「不敢當!蕭某來遲,族長不幸慘死于華朝人手中,還請少族長速速即位,以定大局!」 烏雅媚眼如絲,瞄了衛昭一眼,面上卻裝出悲戚之色:「我們孤兒寡母的,日後還得多多仰仗蕭教主!」 大都司洪夜率著數千月落族人齊齊拜伏於地,聲震雪野:「恭迎少族長即位!」 衛昭白衣飄飄,仰望蒼穹,心中默念:師父,您當年埋下的棋子,今日都派上用場了。您在天有靈,就保佑徒兒帶領族人興邦立國,洗雪恥辱吧! 五三、淡雪梅影 江慈睜開眼,又閉上,想起昏迷前隱約聽到衛昭所說的話,再睜開眼,笑了一笑:沒臉貓雖可惡,卻應該不會再對自己有殺意了,小命是保得住,但如何擺脫這種囚籠般的困境,總得想個法子才行。 她再想了一陣,視線掃過屋內,發現自己躺的這個屋子有點怪。整個房屋都是用青色的石塊壘砌而成,石塊也未打磨,依其天然形狀擠壓壘砌,更未用黃泥勾縫。江慈掀被下床,這才發現自己躺著的床竟也是一整塊巨大的青石,她用手摸了摸,石質溫潤如玉,滑脂如膏,不由嘖嘖稱奇。 窗外傳來輕輕的話語聲,江慈披上外襖,走到窗邊,見窗外廊下坐著兩個少女正在端著繡繃繡花,一個瓜子臉,嬌俏清麗,年紀較小,一個容長臉龐,柳眉杏眼,年齡稍長。 江慈用手輕叩了一下窗櫺,兩個少女一起抬頭,瓜子臉的少女放下繡繃,驚喜拍手:「她醒了,我去稟報小聖姑。」 年齡稍長些的少女站了起來:「我去吧,阿雪,你看她是不是肚餓,弄些東西給她吃。」轉身出了院子。 阿雪微笑道:「姑娘要不要出來走走?」 江慈求之不得,忙道聲:「好。」走至門邊,覺這月落族的房門有些奇怪,用的似是樟木,但卻不同于華朝的房門是向內開啟的雙扇合頁門,而象一個活動的柵板,橫向開合,圓木條與樟木板上均雕刻著精美的星月圖案。 江慈步出房門,見自己先前所睡的是一間位於石壁前的石屋,石屋外的小院,同樣也用青石壘圍,院中白雪皚皚,數株臘梅盛開,雪映紅梅,嬌豔奪目。 江慈見這阿雪不過十五六歲,比自己還要小些,但也不敢小看。當日相府中的安華也比自己還小,卻是安澄的得力手下。想及此,她微笑道:「這是哪裡?我睡了多久?妹妹如何稱呼?」 阿雪站了起來,她身著青色斜襟短褂,下著素色百褶長裙,身上和高高的髮髻上插掛著簡單的木飾,腳步輕盈,從另一間石屋內端出一些狀似糍粑的食物。江慈正有些肚餓,也不客氣,接過託盤,先將肚子填飽。 阿雪見她吃得有些急,笑道:「姑娘慢慢吃,別噎著。你睡了兩天了,這是山海谷,族長後圍子的雪梅院,我叫淡雪,你叫我阿雪好了。」 江慈吃罷,裝模作樣地在院內轉了一圈,聽得那淡雪跟在自己身後,她腳步聲似有些沉重,不像是身負上乘武功的樣子,頓時起了擊倒她逃逸的想法。可念頭甫生,試著提起真氣,這才發覺自己內力竟似消失得無影無蹤,知是那日服用的藥水的作用,頓時有些懈氣,心中將沒臉貓狠狠地咒駡了幾句。 她轉回廊下,見三腳木桌上擺著幾件繡品,拿起細看,覺繡品精美,花鳥形神兼備,針法靈活細密,比師姐所繡還要強出許多。印象中竟似在何處見過這種繡品似的,細心想了一下,記起相府中所用屏風、繡衣、絲帕用的便是這等繡品,驚歎道:「這就是你們月落族名聞天下的『月繡』嗎?是你繡的?!」 「是。」淡雪拾起繡繃,坐回椅中,繼續飛針。江慈大感有趣,坐於她身旁細看,見她針法嫺熟,若流水逐溪,圓潤無礙,贊道:「阿雪真是心靈手巧。」 淡雪微笑道:「我是笨人,族人中比我繡得好的多了去了。我們還有專門的繡姑,每年給華桓兩國進貢的『月繡』,便是她們所繡,不過――」她針勢放緩,面上也露出悲傷之色。 「不過怎樣?」 淡雪沉默片刻,輕聲道:「她們為了繡每年給你們華朝和桓國進貢的『月繡』,每天要繡到半夜三更,這『月繡』又極傷眼力,做得幾年便會雙目失明。你若是去夢澤谷大都司的後山圍子看看,那裡都是瞎眼後安在那處養老的繡姑們。」 「為什麼要繡到眼瞎啊,不繡不可以嗎?」 冷笑聲傳來,先前那名年紀稍大些的少女走了過來,她面上滿是痛恨之色,劈手奪過江慈手中繡品,將她用力一推,恨聲道:「不繡?!你說得輕巧,你們華朝每年要我們月落進貢三千件繡品,桓國也是三千件,如果不能按數納貢,我們派出的貢使便會被處以宮刑,然後你們的朝廷便會派兵來奪我們的糧食,燒我們的圍子。你說不繡可以嗎?為了這六千件繡品,繡姑們日夜不息,又怎會不眼瞎?!」 她越說越是氣憤,雙手叉腰,嘴唇隱隱顫抖:「我們月落姑娘心靈手巧,可你看看我們穿的用的,全是最粗陋的衣料,最簡單的繡工,因為好的繡姑全在為你們華朝人累死累活,做牛做馬!」 江慈聽得有些驚訝,忽想起在相府內見到的珠簾繡映、簾幕重帷,那不經意的奢華富貴中所用刺繡之物,原來每針每線上凝著的都是這月落繡姑們的血和淚。 見她被推後蹲在地上發愣,淡雪忙將她扶了起來,道:「姑娘,梅影姐性子直,她並不是說你,你別往心裡去。」又轉向那梅影道:「阿影姐,她是小聖姑帶來的客人,也是我們月落族的朋友,不同于華朝那些欺壓我們的壞人,小聖姑若是知道你這般待客,會生氣的。」 梅影輕哼一聲,片刻後笑道:「阿雪,你知道嗎?我方才差點見到教主了。」 淡雪大喜,將繡繃一扔:「真的?!我得去看看。」撒腿便跑。 梅影忙喚道:「你站住,你見不到教主的,別白跑一趟。」 淡雪怏怏回轉:「為什麼?」 「教主昨天將少族長護送回來後,便一直和各圍子的都司們商議少族長即位之事,現都在山海堂,你怎麼進得去?我方才去稟報小聖姑,也只是在外堂托阿水哥遞了個話,小聖姑都沒出來。聽阿水哥說,裡面吵得凶,教主大發神威,將五都司給殺了。」 淡雪一驚:「為什麼?教主怎麼生這麼大氣?」 梅影歎道:「不是我說你,你也太不省事。族長現下被華朝人給殺了,少族長要即位,要奉咱們星月教為聖教,定是要為族長報仇的。可這樣一來,咱們便得和華朝開戰。二都司和五都司他們的地盤靠著華朝,若是開戰,首當其衝,他們自是不樂意,便和大都司吵了起來。聽阿水說,五都司似是對教主有所不敬,教主當時也不說話,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也不見教主如何拔劍,堂內之人只見一道寒光如閃電般劃過,都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五都司的腦袋便――」說著她瞪著眼做了個卡脖子的手勢。 淡雪拍手道:「殺得好!五都司一貫奴顏婢膝,只會討好華朝賊人,為保自己的平安,還把親妹子獻了出去,更不知逼死了多少族人,真該殺!依我說,教主得把二都司一併殺了才好。」 「二都司是怕死鬼,見風使舵慣了的,一見教主拔出五都司身上的長劍望著他,馬上就軟了,屁都不敢再放一個。聽說已經議定,五日後為族長舉行『天葬』,『天葬』後便是少族長的即位大典,到時還會正式封教主為『神威聖教主』,拜咱們星月教為『聖教』。」 淡雪神情漸轉激動,她雙手交握於胸前,喃喃念道:「只求星月之神庇佑我月落族人再也不用受人欺淩,被人奴役,我的兄弟姐妹,再也不用――」她話語漸低,滴下數行淚水。 梅影過去將她抱住,也露出悲戚之色:「阿雪,咱們就快熬出頭了。教主就是月神下凡,來拯救咱們族人的。他若不是月神,怎能三招內便殺了穀祥?聽阿水說,那夜教主為族長報仇,殺華朝賊子,竟是飛過桐楓河的,他若不是月神,桐楓河那麼寬,他怎能飛得過?山海谷和夢澤谷的弟兄們看得清清楚楚,現在都把教主當月神一樣拜著呢!」 淡雪依在梅影懷中,泣道:「我知道,教主是月神下凡來救我們的。可他為什麼不早兩年下凡?那樣,我的阿弟就不用被送到華朝,不用做什麼孌童,就不用被那惡魔折磨得生不如死了――」 江慈坐於一邊愣愣聽著,「孌童」一詞她並不明其具體含義,只是遊蕩江湖,在市井中流連時曾聽人罵過此詞。後來在京城相府與攬月樓走了數遭,也聽人說過此詞。她只知做這個的都是下賤的男人,是被人所瞧不起的,似乎與市井俗人罵人話語中的「兔兒爺」是一個意思,但究竟「孌童」是做何事的,為何要被人瞧不起,她就不知道了。 她見淡雪如此悲傷,總知這「孌童」定是不好至極,她向來看不得別人痛哭,遂撫上淡雪的右臂:「快別哭了,只要你家阿弟還活著,總有一天,你能將他接回來的。」 梅影冷冷一笑:「接回來?!你說得輕巧,阿弟被送到了薄雲山的帳中。薄雲山你知道是誰嗎?你們華朝數一數二的屠夫,送入他帳中的孌童沒有幾個能活過三年的,阿弟現在不定被折磨成什麼樣子了。就是教主能帶著族人立國,能與你們華朝開戰,接回這些族人,也不是一兩年能辦成的,到時阿弟能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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