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流水迢迢 | 上頁 下頁 |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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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三郎不是一直只穿白色衣衫的嗎?怎麼倒喜歡起緋色來了?素大姐對三郎,倒真是――」話未說完,這侍女仰面往後一倒。 另一人驚道:「畫兒,你怎麼了?!」直起身便欲去扶那畫兒,卻覺腰間一麻,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江慈哈哈一笑,從椅中坐起,又覺自己笑聲有些大,忙掩唇竊笑。 她鑽到門前,通過門縫往外張望了幾眼,見這間素煙的臥室在回廊的最盡頭,要想偷溜出去必要經過先前飲酒吃蟹的花廳,『大閘蟹』武功高強,有他一人在廳內,是萬萬溜不出去的。 她恨恨道:「死大閘蟹,明天就讓你吃水嗆著,吃飯噎著,吃菜撐著,喝酒醉死!」 她環顧一下室內,目光停在那輕掩的軒窗上,眼睛一亮,步到窗邊,探頭向窗外望去。只見這處臥室竟是臨湖,樓下湖水波光閃耀,秋風拂來,嫋嫋生涼,月光輕瀉,似夢似幻,如詩如畫。 江慈想了一陣,哈地笑出聲來,複又止住笑聲,自言自語道:「沒辦法,看來只有走水路逃生了。」 她轉過身,將兩位侍女扶起,讓她們面朝牆角,歎道:「兩位姐姐,你們切莫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小命要緊,再不逃就活不了了。我只點住兩位姐姐的穴道,過得片刻,穴道便會自解,姐姐們只需出去照實說便是,實在是對不住了,莫怪莫怪。」 兩名侍女啞穴被點,面向牆角,心中叫苦連天。只聽得身後這少女似是將衣裙著好,不一會,腳步聲響,她似是步到窗邊,頃刻後,只聽得『卟嗵』的落水聲,顯然,她已躍入湖中,借水遠遁。 廳中,靜王喝得興起,拉著裴琰三人行起酒令。裴琰面上帶笑,杯到酒幹,意態悠閒,只是不知是不是吃得太多太急的原因,竟連打了幾個酒呃。 崔亮卻似有些心不在焉,酒令行得大失水準,被素煙狠灌了幾杯,漸覺有些頭暈,目光卻不時望向屏後。 酒到酣處,裴琰似想起一事,皺眉道:「素大姐,你手下的丫頭也該調教調教了,這麼久都沒出來。」 素煙一愣,道:「可不是,換個衫怎麼去了這麼久。」 裴琰面色一變,擲下酒杯,猛地站起身,往屏風後躍去,崔亮與素煙急急跟上,只余靜王一人留在廳內,有些摸不著頭腦。 裴琰奔至素煙房前,一腳踹開房門,掃了一眼,冷笑道:「這丫頭,逃得倒快!」 他身形微晃,袍袖一拂,解開牆角兩侍女的穴道,喝道:「她往哪裡逃了?!」 侍女畫兒有些畏縮,另一人見裴琰面色冷峻,忙答道:「奴婢們聽得清清楚楚,是跳湖逃走的。」 崔亮心中焦慮,搶到窗前,低頭望去,只見一湖秋水,淒冷迷離,幽深清寒,空見波光如夢,卻不見了那個嬌俏的身影。 裴琰冷哼一聲,步出房,轉至大廳,向靜王拱拱手道:「王爺,我今晚得去逮一個人,先失陪,改日再向王爺賠罪。」 不等靜王作答,他已步下閣樓,下到二樓樓梯口處,守衛的安澄等人迎了上來。裴琰面色恢復了平靜,負手道:「那小丫頭跳湖逃了,傳令下去,全城搜索,同時派人迅速封鎖城門,禁營軍若是問起,就出示王府令牌,說是緝拿要犯。」 安澄垂頭應道:「是!」帶了數人匆匆離開了攬月樓。 裴琰步下攬月樓,也不理會曲腰送別的葉樓主,匆匆行出數十步,又在曲橋中央停下。他負手望向空中冷月,側頭間見崔亮立於一側,冷笑道:「子明,你說說,這丫頭,她是真天真呢?還是假天真?」 崔亮悵然若失,默然不語,只覺周遭月光燈影皆如虛幻,眼前閃爍的,盡是先前江慈唱曲時那明媚婉轉的眼波。 夜漸深,燈漸熄。 攬月樓,歡客散盡,笙歌消去。 素煙步入臥室,感覺一身酸痛,侍女寶兒上來替她捏了捏肩膀,道:「大姐,若是覺得累,就休息幾天吧,這夜夜陪酒唱戲,小心累壞了身子。我們看著也心疼。」 素煙幽幽歎了口氣,凝望著桌上輕輕跳躍的燭火,低低道:「寶兒,你不知,我就是想歇,也歇不下來的。這人活一世啊,總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推著你往前走,走的呢,偏又是一條不是自己真心歡喜和選擇的道路。走啊,走啊,也不知走到哪日是盡頭,也看不清這條路通向何方。可等有一日,你看清楚這路通往何處了,你這日子,也算是過到頭了。」 寶兒手中動作停住,愣了片刻,也歎了口氣:「大姐說得有道理,寶兒也覺,這日子過得了無生趣,不過好歹還有大姐在前面撐著,我們便當是躲在這攬月樓,躲在大姐的庇護下,過一天算一天了。」 素煙低聲道:「大姐也不知,還能庇護你們多久,不知明天,或是明天的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 寶兒再替素煙捏了一陣,又幫她取下頭上釵環等飾物,行了一禮,輕聲道:「大姐,你早些歇著吧。」 素煙輕『嗯』了一聲,寶兒輕步退出,輕輕掩上了房門。 素煙呆坐於燭火下,燭光映得她的臉明明暗暗,她默然良久,終再歎一聲,吹滅燭火,上床安寢。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京城,陷入黑暗與寂靜之中。 隨著素煙輕微的鼻息聲響起,一個黑影『窸窣』著從床下爬出,全身伏於地上,慢慢挪移。移到門邊,緩慢站起,輕輕拉開房門,躡手躡腳地邁出門檻,又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黑影輕如靈燕,在黑暗中過回廊,自樓梯一掠而下。聽得閣內眾人都已安睡,心中竊笑不已,慢慢拉開底層的雕花大門,自門縫中一閃而出。四顧望了數眼,見整個湖岸,悄無一人,得意地奔過曲橋,再沿湖邊向南奔得數百步,終忍不住捧腹大笑。 笑罷,她又回頭望瞭望夜霧之中的攬月閣,和更北邊的相府方向,得意地揚了揚右手,笑道:「大閘蟹,這可對不住你了,我吃你的,穿你的,用你的,還把你吃入了肚中。唉,不是我江慈不厚道,實是你不仁在先,本姑娘要做的事還多得很,就不陪你玩了!」 江慈先前發現無法自花廳溜出,又見素煙臥室是臨湖,便計上心頭。她將侍女面向牆角,自言自語,似是要跳湖逃生。卻回頭將素煙室內一角用來擺設裝飾的壽山石雕抱起,擲入湖中,侍女們聽到的『卟嗵』之聲,自是石落入湖中的聲音,卻非她跳湖逃生。 待石沉湖底,她掩住腳步聲,竄入素煙床底一角,屏住氣息,聽得裴琰等人闖入房中,聽得裴琰惱怒離去,聽得人聲消散,知『大閘蟹』中計,心中竊喜不已。 她知裴琰定不肯善罷甘休,會派人沿湖四處搜索自己,如果馬上出去,定是自投羅網,索性躺於素煙床底小憩了個多時辰。待聽得素煙熟睡,這才運起輕功,溜出攬月閣,終完成了這驚險的逃亡大計。 她心中得意,只是想起自己裝醉,害得崔大哥和素煙姐姐擔心,未免有些對不住他二人,卻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天懸冷月,地鋪寒霜。湖邊花草樹木,在夜風中高低起伏著,月光照在樹葉上,閃爍著若明若暗的寒光。 十一、貓爪蟹鉗 江慈舞動著手中樹條,湖邊小路上輕輕跳躍,想到終於擺脫了這一個多月來的拘束與危機,心中歡暢不已。可先前飲酒太多,雖是為求裝醉,但畢竟也是平生以來飲得最多的一次,此時被湖風一吹,腦中漸漸有些迷糊。 她腳步放緩,用力踢出一粒石子,石子遠遠飛出,『卟嗵』一聲落入湖水之中,驚碎一片月影。 江慈覺腳步有些沉重,腹中也似有些不舒服,索性在湖邊柳樹下坐下,靠上柳樹,嘟囔道:「死大閘蟹,這筆帳,本姑娘以後再找你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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