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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 天道卷 第七章 故人相逢 (下) 阿莫一愕,啞然笑道:「西昆侖你說啥?小老兒可聽不明白。」梁蕭道:「你該當明白得緊,我只須一招半式,便能逼出你的底細!」阿莫淡淡道:「小老兒武藝平平,閣下卻是一代宗師,要打要殺,小老兒豈敢抗拒!」柳鶯鶯皺眉道:「梁蕭,你別莽撞,先說道理?」梁蕭瞧她一眼,歎道:「好,我便說三個道理,叫他心服。」他盯著阿莫,屈起左手拇指,緩緩道:「其一,你曾向我說過,天狼子的師父是一個道士。」阿莫歎道: 「我也說過,道聽途說,當不得真。」梁蕭抬頭望天,冷冷道:「但你從何知曉『山澤通氣,沙中取水』的道家秘術,莫非你的師父也是道士?」 阿莫道:「這不過巧合而已,小老兒少時正巧聽人說過。再說這個秘術,閣下不也知道麼?」他這話連消帶打,頗為厲害。梁蕭淡淡一笑,屈下食指道:「再說其二,你道我為何斷定天狼子並非一人?」阿莫笑道:「閣下說笑了,小老兒這般魯笨,怎麼會知道這些?」梁蕭搖頭道:「你不魯笨,魯笨的是我。倘若機靈一些,我早該明白這其中詐術。當初我發出嘯聲,向天狼子邀戰,哪知比鬥輕功卻輸了一籌。我只道天下之大,奇人輩出,此地有如許高手,不足為怪。可惜你也瞧見了,這天狼子武功尚可,但卻遠非區區敵手。是以我私心揣度,當初發出的『天狼嘯月』的並非一人,而是兩人,一個在東,一個在西,我追東邊,西邊那人發出嘯聲,我往西趕,東邊的又發嘯聲擾我,以致我東西奔命,被你二人從容遁走。」 阿莫笑道:「這與我有何干係?」梁蕭冷冷一笑,又道:「不錯,這二點雖令我生疑,卻還不足以斷定便是你阿莫老爹。」他扳下第三個指頭,「可惜,你一心嫁禍於我,卻弄巧成拙。今早你見我與朱雀離隊,便尾隨其後,讓你同夥發出嚎聲,引我離開,而後上前與朱雀相見。朱雀怎料天狼子化身為二,大意之下,被你從後施襲,一舉擊殺。不過,你離隊之事,商隊人盡皆知,若我返回,勢必疑到你的身上。你當即使詐將我誘開,再繞道返回,召來狼群,將商隊殺了個乾淨。」說到這裡,梁蕭目光一寒,臉色變得鐵青,寒聲道:「然後你詐作被狼咬傷,找上彩風等人。你早將朱雀屍首擱在必經之途,估摸著我已發現朱雀屍首,便引彩風前來,小丫頭驕橫無比,幾乎兒便中了你的奸計。」彩鳳聽得臉脹通紅,欲要駁斥,卻被柳鶯鶯瞪了一眼,將話吞了回去。 阿莫搖搖頭,道:「漢人有話說得真好,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這些話都是臆測,哪算什麼道理?」梁蕭眉間掠過一絲嘲意,笑道:「你說的是,這三個道理都是猜測,定不得你的罪孽。不過,你終究百密一疏,留下一個老大破綻,如今想賴也賴不掉的。」阿莫笑道:「小老兒願聞其詳。」梁蕭打量他一眼,笑道:「你倒是鎮定得緊。想來古今大奸大惡之徒,均有過人的本事!阿莫老爹,你可還記得,你以『天狼功』擊殺朱雀之時,刻意在他後心留下五個青色指印嗎?」 阿莫臉色微變,梁蕭笑容一斂,揚聲道:「阿莫,朱雀的屍身便在你身後的馬背上,你可敢將手指和他背上指痕印證一番?」霎時間,百餘雙眼睛均投在阿莫身上,場上寂然無聲。阿莫面肌微微抽動數下,錯退半步,雙眉向下一耷,哈哈笑道:「西昆侖,算你厲害!常言道:成王敗寇,老子認栽!不過你要殺我,卻是想也別想。」梁蕭笑道:「口說無憑,試過便知。」 阿莫手一翻,掌心多了一把匕首,笑道:「我這一刀下去,看你怎麼殺我?」梁蕭眉頭微蹙。阿莫獰笑道:「你猜得不錯,老子才是夭狼子,地上那個不過是我的徒弟,也是我多年來調教的替身!哼,老子殺人無算……」他狠狠瞪著柳鶯鶯,「你手下那些鳥男女也是我殺的,要報仇麼?哈,那是休想!」 眾人不料他用出這招,想到難以手刃此獠,均是氣憤難平。正當此時,忽見一騎人馬奔來,來勢奇快,頃刻間逼近山丘。梁蕭大驚,高叫道:「風憐,別過來!」 來人正是風憐,早先她傷心失意,夾馬狂奔,過了好一陣,見梁蕭並未跟來,心知他必是隨柳鶯鶯去了,更覺傷心,呆呆坐了一陣,忽然想起梁蕭說過天狼子十分厲害,不自禁又擔起心事,思索再三,忍不住折了過來。方才趕到山丘之下,便聽梁蕭叫喊,正自詫異,忽覺頭頂風響,一道黑影撲面壓來,她伸臂一格,手腕忽地一痛,如加鐵箍,方要掙扎,脖子已被匕首抵住。 阿莫這一番兔起鶻落,幹淨利落,梁蕭武功雖高,但相隔太遠,救援不及。阿莫絕處逢生,縱聲笑道:「西昆侖,看來老天不長眼,到底不肯收留老子呢!『』梁蕭一點頭,緩緩道:」好,你放了她,今日你我兩清,我決不為難於你。「阿莫笑道:」你當我蠢豬麼?我憑什麼信你?不過,老子心中有個疑惑,倒要向你請教。」 梁蕭濃眉一挑,卻聽阿莫笑道:「我混入商隊,原想偽裝常人,暗中算計『天山十二禽』。不過瞧你顯露武功,又變了主意。心想略加挑撥,讓你雙方廝並,那是最好不過了。」 他瞧了柳鶯鶯一眼,笑道,「只不過,為何你一見了她,便再三隱忍,若非如此,我早已大功告成,何須挨到現今,被你揭破。」梁蕭看了看柳鶯鶯,歎道:「她與我曾是故人,我明白她,就如她也明白我一般。」柳鶯鶯嬌軀一震,呆呆望著梁蕭,美目倏地蒙上一抹淚光。風憐望著二人,心中酸楚:「難怪西昆侖那麼愛她,她美若天仙,才智過人。我和她一比,不過是個又醜又笨的小丫頭罷了……」一時萬念俱灰,忘了身在何處。 阿莫默然良久,忽地歎道:「想不到,我只當天下人人奸險,女子水性楊花,尤其不可深信,故而才甘願與狼為伍。沒料到今日卻輸給信任二字。嘿,也是天意。哈哈,西昆侖,跟你鬥智,大大有趣。你說得對,老子就是披了人皮的狼,以往麼,我也曾披著狼皮做人,後來發覺,披了人皮做狼更有意思。騙得了更多的人,吃人不用牙齒。既然如此,哈哈,名馬美人老子暫且受用,西昆侖,草枯草長,後會有期。」 說罷縱聲大笑。眾人悲憤異常,紛紛破口大駡,梁蕭卻是面沉如水,冷冷瞧著阿莫。阿莫被他一瞧,但覺心頭發冷,低頭望去,卻見風憐目光呆滯,一動不動,不覺心中得意:「小丫頭長得不錯,又很聽話。」當下收了匕首,一拍馬臀,火流星不知究竟,撒腿便跑。 眾人正自束手無策,柳鶯鶯忽地目光一閃,喚過胭脂,在它背上一拍,手指火流星,胭脂會意,驀地揚起前蹄,長嘶一聲,嘶聲中充滿挑釁之意。火流星聞聲,頓時鬃毛怒張,阿莫還未轉過念頭,火流星早巳怒氣衝天,掉轉馬頭,便向胭脂奔去。 火流星為昆侖馬神,嘯傲昆侖山下,萬馬臣服;胭脂橫行天山南北,也是未逢敵手;二強相遇,本有一爭。只是胭脂被柳鶯鶯約束住了,一味忍讓,火流星百般挑鬥無果,也只好作罷,此時忽聽胭脂邀戰,正是求之不得。這昆侖馬神發了性子,暴烈絕倫,除了梁蕭,無人約束得住,阿莫連連使力,也煞不住它的去勢。 手忙腳亂間,梁蕭早已飄身搶到馬前。火流星猝然一驚,縱蹄而起。阿莫揮掌劈落,梁蕭怕誤傷風憐,不敢出掌相迎,身形一矮,自馬腹下穿過。阿莫一咬牙,匕首精光一閃,刺向風憐頸項,正想來個同歸於盡,耳邊忽地傳來梁蕭一聲大喝,響若沉雷,震得他雙耳嗡嗡亂響,眼角似有紫電閃過。阿莫只覺肩頭一涼,匕首到了風憐頸邊,卻再也刺不進去,正自訝異,忽覺自己飛了起來,再往下瞧,卻見兩條人腿兀自端端正正,乘跨馬上,腰部以上盡都不見。阿莫轉念未及,便覺眼前天旋地轉,從所未有的痛楚湧將上來,身子如葫蘆般滾人亂草,扭動數下,便已寂然。 原來梁蕭見風憐危殆,情急間,從火流星臀後拔出「天罰劍」,運足內勁掃出,切斷阿莫執匕的右臂,誰料收劍不住,劍鋒順勢斜下,將這一代凶人截成兩段。只是他出劍太快,天罰劍又鋒利得邪乎,劍過人體,便如風過虛空,無所阻礙,是故阿莫肢殘胸斷,也未立時感覺痛楚。 一時大寇得誅,梁蕭頗感訝異,适才他勁透劍身,劍上黃褐鐵銹變成紫色,爛若雲霞,隱現星文。梁蕭雖知此劍為兩大劍師用性命鑄就,定然神異,但何以有此變化,卻是想之不透,試著再催內力,鏽劍晦暗如故。梁蕭百思不解,還劍人匣,將風憐抱下馬來。經過這番變故,風憐已嚇得傻了,呆如木偶,到了梁蕭懷裡,方才感到後怕,低聲哭泣。 梁蕭心中憐惜,正想安慰。忽聽蹄聲陣陣,回頭望去,只見柳鶯鶯催馬絕塵,向北馳去。梁蕭心頭一沉,瞧身旁的黑鷹形容沉穩,便道:「黑鷹,你代我看著她。」黑鷹一愣,梁蕭將風憐推到他身邊,縱身躍上火流星,拍馬向柳鶯鶯追去。 火流星一心要與胭脂較個高下,早已憋足了勁,此刻得逞所欲,自是四蹄攢空,如昊天龍行。不一時,遙見柳鶯鶯人馬背影。柳鶯鶯回頭瞧見,揮鞭催馬。一時間,兩匹曠世神駒奮起神威,前後追逐,火流星既難逼近,胭脂也無法將它拋下。追逐半晌,梁蕭驟然提氣,一起一落,躍上胭脂,柳鶯鶯反身一肘,想要推他下馬,卻被梁蕭摟住腰肢,歎道:「鶯鶯,你誤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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