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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七


  蒙嚨中,只覺一股熱流在體內轉來轉去,梁蕭精神略振,抬眼望去,只見怪老頭瞪著雙眼,神色關切,見他醒來,眼神一暗,又變迷茫。梁蕭定了定神,但覺雙腿酸痛無比,想起方才之事,不禁苦笑。

  怪老頭笑眯眯地道:「還跑不跑?」梁蕭一驚,忙擺手道:「免了免了。」怪老頭笑道:「好啊,既然不跑,咱們來比劃比劃。」說罷舉拳便打,拳到梁蕭面門,忽又停住,奇怪道:「你怎不還手。」梁蕭沒好氣道:「我腿酸腳脹,站也站不穩,怎麼還手。」

  怪老頭露出失望之色,背起手,氣哼哼走來走去。梁蕭見此老片刻不得安靜,當真哭笑不得,於是閉目養神。不一會兒,怪老頭又將他拍醒,笑嘻嘻地道:「既不打架,咱們來劃拳玩兒。」梁蕭被他擾得無法休息,心中氣惱,冷然道:「劃拳有什麼好玩?『』怪老頭笑道:」好玩得很呢,我出石頭,你就出手帕,我出手帕,你就出剪刀……「邊說著,雙手各出拳掌,來回比劃。

  梁蕭無心與他胡鬧,只道:「你年紀老大,還玩這些小孩兒的把戲做什麼?」怪老頭道:「也好,不玩小孩子的把戲,就陪我打架玩兒。」

  梁蕭見他說到打架便是兩眼放光,不由暗道晦氣,兩相權衡取其輕,便道:「罷了,還是劃拳吧。」怪老頭大喜,呼呼喝喝,擼起袖子。兩人同時出拳,均是剪刀,再出一拳,均是手帕,第三次出拳,卻又同為石頭。頃刻間,兩人連出十來拳,均是一般無二。梁蕭大奇,抬眼偷瞧,卻見怪老頭一臉促狹,不由微微皺眉。

  又劃數拳,兩人出拳仍是相同,梁蕭忍不住道:「慢來,這拳劃得古怪,你我出拳始終一同,如何分得出勝負?」怪老頭笑道:「我要勝你,容易容易,你要勝我,很難很難。既然勝負早分,大夥兒就隨便玩玩。」梁蕭狐疑難解,回想在元營中與他交手之時,自己每出一招,怪老頭總能原招奉還,不由心頭一動,凝視怪老頭,慢慢道:「老爺子,莫非你看得透我的心思?」怪老頭搖頭道:「不對不對,我這叫『隨物賦形,無法無相』。」

  梁蕭奇道:「什麼叫隨物賦形,無法無相?」怪老頭面露苦惱之色,連連撓頭,道: 「究竟如何,我也說不出來。」梁蕭歎了口氣,正自失望。那怪老頭卻又一整容色,笑道:「我說不出道理,卻能打個比方。我就好比水,你就好比裝水的瓶子,不管你方的也好,圓的也罷,我總能將你裝滿。」梁蕭聽得一愣,方欲細想,但聽怪老頭已在催他出拳,只得隨手應付。

  兩人折騰了半夜,眼看朝陽初露,梁蕭連叫困倦,怪老頭方才讓他睡了。梁蕭睡了一覺,恢復精神,尋了個酒店,張羅些酒肉與怪老頭吃了。

  吃飽喝足,怪老頭又嚷著劃拳,梁蕭心道:「他既然自比為水,流水隨物賦形,變化不拘,我是水桶也好,水瓶也好,不論何種形狀的器皿,總會被他充滿,若要勝他,除非這器皿大如天地,他便有江海之水,也充之不滿,但世上哪有如此廣大的器皿。」思索間,兩人又劃數拳,梁蕭心不在焉,忽地手一偏,碰倒身旁酒瓶,當下伸手扶住,刹那間他眼神一亮,忍不住笑起來。

  怪老頭忙道:「有什麼好笑的?」梁蕭道:「老爺子,你說你是水,我是裝水的瓶子,不管我是方的也好,圓的也罷,你總能將我裝滿,對不對?」怪老頭撫須笑道:「沒錯沒錯。」

  梁蕭拿起酒瓶,在石塊上一磕,「當嘟」一聲響,壺底破了個窟窿,瓶中殘酒流出: 「若然瓶底破了呢?」怪老頭一呆,望著破酒瓶,連連撓頭,驀地兩眼一瞪,哼哼道: 「那又怎地,你是個大活人,又不是酒瓶。」

  梁蕭淡定道:「好,咱們再來劃拳。」怪老頭眉開眼笑,兩人舉起手來齊聲道:「開。」 怪老頭右手出個剪刀,梁蕭右手出了剪刀,左手卻攥成拳頭,慢悠悠伸了出來。

  怪老頭皺眉道:「這是為何?」梁蕭笑道:「出石頭砸你剪刀啊?」怪老頭怒道: 「豈有此理?咱們單拳對只手,剪刀對剪刀,你怎能出兩手?」梁蕭道:「咱們說了劃拳,可沒說不能雙手劃拳。」怪老頭反駁不得,頓時吹起鬍子,怒目瞪圓,在梁蕭身上骨碌亂轉。

  梁蕭見勢不妙,起身道:「若要打架,出去比劃。」怪老頭一聽大喜,當先跳出酒店,招手道:「快來快來。」梁蕭慢吞吞走出酒店,心道:「我這身武功多是學自他人,自身並無創見。現今若要破他:隨物賦形,無法無相『。惟有將當前武功破掉,另創新招。」

  怪老頭見他磨磨蹭蹭,早已不耐,揮拳打來。梁蕭尚未想出新招,情急間轉身便走,怪老頭見他不戰而逃,心中大怒。他輕功天下無雙,足下一緊,搶到梁蕭身後,伸手便抓,梁蕭忙展開「十方步」,閃到怪老頭身側,怪老頭「咦」了一聲,旋風般一轉身,伸手再抓。梁蕭見他竟不模仿自身步法,心中驚奇,一轉念恍然明白一自己當前所有武功,惟有 「十方步」全然出乎自創,無怪這怪老頭難以模仿,當下只以「十方步」躲閃。怪老頭倉促間無法得手,畦哇怒叫不絕。

  兩人糾纏一時,梁蕭越鬥越覺吃力,只覺這怪老頭出手之迅疾淩厲,生平罕見,避他一招半式,也得用上全力。時候一久,便覺渾身乏力,驀地身法一滯,終被怪老頭一指點倒。怪老頭大為歡喜,迫得梁蕭出口認輸,始才罷手,扯著鬍鬚哈哈大笑。

  雖只糾纏數十招,梁蕭卻似用盡渾身之力,一顆心就要跳出胸腔一般,當下手足並用,挪到一邊,劇烈喘息,眼望怪老頭手舞足蹈,不由眉頭大皺:「人道是拳怕少壯。少壯之人出手又快又狠,為老人所不及。此老年事已高,怎還有這般身手?舉手抬足,均令人不及轉念。」他思索不透,閉目調息,不想歇了半日,怪老頭興致又起,再迫他動手。

  梁蕭雖已想出幾記新招,可一旦動手全不管用,三十招不到,又被制住,可喜的是此番縱然敗北,但所創招數均未被怪老頭模仿。

  是夜,兩人各自就寢,梁蕭輾轉難眠,苦創新招,但他當前所學武功均為天下第一流的武學,於此之外另創高招,談何容易,梁蕭苦思一夜,也只想出三招掌法、兩招腿法,並且均是散手,不成套路。想到五更天上,他方才蒙嚨睡去,不料一個時辰不到,又被吵醒。

  怪老頭睡眠已足,精神奕奕,三招兩式便將梁蕭逼得束手束腳,無奈之下,梁蕭只得認輸。怪老頭雖然好鬥,卻有一樁好處,只須對手認輸,便只顧歡喜,不再糾纏了。

  梁蕭雖一時認輸,卻也被這老者激起好勝之心,一定神,心道:「我劃拳能勝,全因破了規矩。當務之急,是破了這打架的規矩,贏得喘息之機。」他目光轉處,看到一堆亂石,每塊皆有數千斤之重。他靈機一動,起身推動石塊。

  怪老頭見梁蕭將石塊推得左一堆,右一堆,七零八落,心中奇怪,瞧了一陣,不禁手癢,奔上去問梁蕭做什麼,但見梁蕭悶頭不答,他索性擼起袖子,幫著推滾巨石。

  不一時,石塊各各就位,怪老頭抬頭一瞧,卻見梁蕭雙眼盯著自己,神色似笑非笑。還沒問話,忽見他身形一閃,人影俱無,怪老頭不由大吃一驚,叫道:「小子,你怎麼不見啦。」邊叫邊跑,須臾間在亂石間繞了十七八個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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