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奇俠 > 鳳歌:昆侖 >
一七七


  公羊羽心頭暗凜:「老怪物的『天物刃』又精進了?哼,你有精進,窮酸便無精進嗎?」 正要舉劍再刺,忽覺一陣陰寒之氣,自梁蕭手腕處直逼過來,瞬息間侵入掌心,公羊羽恍然一驚:「糟糕,蕭老怪不顧這孩子的性命,用他身子和我拼鬥內力!」心念未絕,蕭千絕手掌宛若行雲流水,飄然劈來。公羊羽一個翻身,右手揮劍迎敵,左手則浩然正氣湧出,透入梁蕭體內,與蕭千絕的「太陰真炁」相抗,他心知若不如此,梁蕭體內生機必被「太陰真炁」蠶食殆盡。當年在襄樊道上,梁文靖便是中了這至陰至毒的真氣,氣絕而亡。

  公羊羽生平只教過三人武功,其中最喜梁文靖,但文靖未曾拜師,公羊羽又素來自負,對方不拜,他也不願點醒,加之當時一心追蹤了情,無意久留。後來得知文靖擊退蒙古大軍,飄然而去,公羊羽欣慰不勝,欲要尋他傳己衣缽,但江山茫茫,終沒找到,只得無奈放棄。

  哪料今日突來噩耗,得知梁文靖去世,公羊羽胸中大慟,加之了情終不肯回心轉意,頓覺心灰意冷,動了輕生之念。蕭千絕到來時,他也當真紋絲不動,打算任其宰割。直待梁蕭與蕭千絕動手,梁蕭寧折不屈,終令蕭千絕動了殺機。公羊羽不願梁文靖就此絕後,終於違誓出手,誰知蕭千絕一動手便用出這等拼鬥法子,叫他騎虎難下。

  二人內力本在伯仲之間,蕭千絕借物傳功,傳得越遠,勁力越弱。公羊羽就近而發,浩然正氣便如驚濤駭浪,將太陰真炁逼到梁蕭的「手少陰心經」附近,但到此地,浩然正氣也成強弩之末,再難寸進;蕭千絕立馬催勁反攻。公羊羽略一退卻,卻在「手太陰肺經」 處守住,待蕭千絕攻勢稍弱,突出奇兵,分出一道真氣,繞過梁蕭帶脈,循「足厥陰肝經」 斜上,再由「手少陽三焦經」向蕭千絕攻到。蕭千絕但覺掌心一熱,忙運勁穩住,催內力經「手太陰肺經」回擊,公羊羽只感對方內力倍增,無暇分攻,唯有全力回守;蕭千絕卻趁機分出內力,循梁蕭「足少陰腎經」攻出,經「手太陽小腸經」偷襲。但此著原在公羊羽料中,當即回勁守住,然後急催勁力,一氣將「太陰真炁」逼出「手少陰心經」。一時間,二人以梁蕭體內大小經脈為為戰場,兩般內力若兩軍相對,進退攻守不已。

  兩人這一手拼鬥內功,另一手也未閑著,各施平生絕學,「歸藏劍」對上了「天物刃」,指劍交擊,錚然不絕;兩人騰挪之際,兩隻手拽著梁蕭,將他掄得跟風車一般,不過皆用巧力,未施剛勁。公羊羽是怕用力過度,拉壞梁蕭;蕭千絕則以為損傷梁蕭筋骨,便落下乘,既不放手,又讓他身子不毀,才見功夫。若非如此,梁蕭毫無抵禦之能,任中一人運勁拉扯,便能將他撕成兩半了。

  但梁蕭成了兩大絕頂高手角力的鬥場,那般滋味委實無以描述,兩股奇門真氣好似一對狂龍,在體內進進出出。梁蕭身子忽冷忽熱,忽輕忽重,經脈歷經酸麻癢痛、沉澀輕滑諸般滋味;最厲害時,百脈中既似蛇蟻爬動,又如鋼刀刮削。梁蕭恨不能一死了之,偏又腕脈受制,無力可施,片時間,他兩度昏厥,又兩度難過得醒轉過來。

  阿雪倚著門,瞧得驚心動魄,但場上兩人的武功,遠遠超乎她想像。此時,公羊羽內力運轉已久,滿身冰雪化為水汽,渾身白氣蒸騰,好似籠罩在雲中霧裡,加之衣袖飄搖,宛然神仙中人。梁蕭模樣則十分奇怪,身子一半如火如霞,一半青若玄冰,青紅之色交相滲透,詭異萬狀,阿雪看得目瞪口呆,既是擔心,又覺驚奇。

  公羊羽和蕭千絕兩般內力在梁蕭體內交相追逐,無所不至,鬥到「足陽明胃經」處。公羊羽忽覺蕭千絕內力陡漲,心中咯噔一下,急催內力抵擋。同時間,蕭千絕也覺公羊羽內力驟然增強,大為驚怒:「老窮酸慣於後發制人,莫非留了一手?」

  二人原本探出對方深淺,早已成竹在胸,有了應對之法,誰料此時對方內力驟增,兩人心驚之餘,方寸大亂,各各提升內力,你長一分,我長一分,一時各不相讓,內力交相攀升。

  既專注於內力,兩人招式漸緩,初時尚有攻守,漸漸越鬥越慢,後來過上許久,方才換上一招半式;鬥到最後,兩人全然由動而靜,唯有頭頂白氣蒸騰,凝成一線,心中各各驚疑,暗想對方內力遠勝自己,只須攻來,自己必敗無疑,但不知為何總不見動靜,堪堪維持眼前的僵局。

  他們哪知,梁蕭無意間吞下「陰陽球」。兩大高手的內力鬥至「足陽明胃經」後便齊齊注入球中。「陰陽球」入而不足,出則有餘。兩人都覺得對方內力驟然變強,情急中各自逼出了渾身內力,一時間,兩股絕世內力在「陰陽球」中糾纏往復,自球內源源傳出,散向梁蕭四肢百骸、周身經脈。不過,若非兩大高手內力相若,在陰陽球中形成均勢,梁蕭早已經脈爆裂,一命歸西了。

  僵持片刻,公羊羽忽覺內力纏鬥處微微一震,似有物事迸裂,蕭千絕的內力也隨之一弱,公羊羽緩過一口氣來,喘聲道:「蕭老怪。這孩子好歹也是你徒孫,經此折磨,怕是已成廢人。也罷,就算窮酸輸了!你我同時撒手,留他一條性命!」

  蕭千絕也覺公羊羽內力變弱,心中大疑:「老窮酸的內力方才明明高我一截,為何放手不鬥?哼,有些古怪。」垂目一觀,只見梁蕭面肌扭曲,渾身痙攣,肌膚多處迸裂。他雖然心硬如鐵,此時也微微一軟:「罷罷罷,他終歸是玉翎的兒子!」口中卻冷笑道: 「臭窮酸口是心非,老夫要贏,也要贏個清楚明白,什麼就算你輸了,此屁臭不可聞。」

  他說一句話,便散去兩成功力,公羊羽也隨之散功,待得蕭千絕將話說完,二人同時撒手。梁蕭撲通一聲落到地上,緊閉雙眼,全不動彈。阿雪再也忍耐不住,奔出觀外,抱著梁蕭失聲大哭,但一探他口鼻,卻覺尚有呼吸,方才心安一些,抹淚呼喚,梁蕭卻閉著眼,一聲不吭。

  公羊羽見觀外鬧得天翻地覆,梁蕭又成了如此模樣,卻只有阿雪出來,玄音觀內全無動靜,隱覺不妙。忽聽蕭千絕揚聲道:「老窮酸,我瞧在林慧心面上,多年來讓你三分。哼,你倒好,竟然慫恿徒弟,傷了我大弟子蕭冷不說,還勾引我的女弟子。老夫尋你五年,今日要麼我蕭千絕躺在華山之巔,要麼公羊羽從今除名。」說到這裡,卻見公羊羽定定瞧著道觀門口,心不在焉,不由怒火升騰,一揮袖,掌風若刀,飄然掃來,公羊羽閃身避過,還了一劍,忽向阿雪叫道:「那個小道姑呢?怎沒見她出來?」阿雪一愣,道:「你問啞兒麼?她和了情道長下山走啦!」

  公羊羽大吃一驚,失聲叫道:「啊喲,渾丫頭,你怎不早說?」他慌亂至極,劍法頓顯破綻,吃蕭千絕一掌掃中肩頭,幾乎摔倒,匆匆挽了兩個劍花,逼退蕭千絕,然後倒曳寶劍,發足狂奔;蕭千絕才占上風,便見他不戰而逃,不由瞪圓雙目,怒喝道:「打不過就逃麼?」銜後緊追,二人身法皆是快逾狂風,一起一落,便不見人影,那頭黑虎見主人走了,也吼叫一聲,緊追上去。

  阿雪懷抱梁蕭,但覺他渾身時冷時熱。冷若寒冰,熱如火炭。心中又驚又怕,將他抱回庵中,放於床上,搓手踱步,主意全無。

  梁蕭昏沉之中,時而夢到手持火炭,身入洪爐,時而夢到懷抱冰雪,置身寒潭,時而火龍飛空,時而冰蟾出海,諸般幻象紛至遝來。猛然間啊呀一聲,睜開雙目,阿雪扭頭一看,喜道:「哥哥,你醒了麼?」梁蕭呼吸急促,嘴裡嗚嗚嚕嚕,一雙眸子轉個不停。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下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