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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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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蕭從旁觀看,那二人出手奇快,初時全然瞧不明白,但看得久了,卻也隱隱瞧出一些門道,龍入海的槍法看似繁花亂錦,實則神氣凝固,餘勢綿綿不窮。藍袍漢子的單刀變化較少,刀光幾被槍影掩蓋,但每一刀絕無多餘,均是用在適當之時、適當之處。 兩人險象環生,鬥到七八十合時,山丘上人影一亂,忽聽龍入海驟喝一聲,槍影頓消,金槍形神如一,直奔那藍袍漢子胸口。 誰料藍袍漢子也大笑一聲,不擋不避,反而丟開單刀,梁蕭轉念不及,金槍竟已被藍袍漢子左手攥住,右掌如電掠出。要知龍入海精氣神盡系于金槍槍尖,全未料到對手當此生死關頭,竟會棄刀用掌,並且掌法之強,尤勝刀法。倉促間躲閃不及,被藍袍漢子連環兩掌擊在胸口,不自禁倒退六步,跌坐在地,但饒是如此,藍袍漢子仍未避過那一槍,金槍刺入左胸,頃刻間,藍衫已被鮮血殷透。 龍入海吐了兩口鮮血,雙手撐地,欲要掙起,但卻終究不能。藍袍漢子也足下踉蹌,搖晃數次,舉手拔出金槍,創口頓時血如泉湧,藍袍漢子也不瞧傷勢,雙目凝視金槍,點頭道:「好金槍,可有名號?」龍入海微喘數下,抬起雙眼,目中盡是倔強之色,嘿笑道:「有名號,便叫龍入海。」藍袍漢子一怔,哈哈笑道:「好,槍如其人,果然壯哉。」 龍入海噝噝吸了口氣,忽地咬牙道:「你掌法既然勝於刀法,方才為何舍掌用刀?」 藍袍漢子歎了口氣,搖頭道:「你既知示之以弱,擊之以強,就不知『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麼?你槍法千變,我只須棄刀用掌,一變足矣。」 這兩句話出自《孫子兵法》,均道兵法詭詐之意。龍入海呆了呆,暗道:「雖不知此人身份,但他有此將才,今日不死,勢必後患無窮!」奮力一掙,卻起不得半分,不由得仰天大笑,笑聲中滿是淒涼之意,一聲笑罷,喃喃念道:「細雨初歇,落紅飄零,龍入大海,三奇除名。」語聲漸微,身子陡弛,溘然而逝。 原來龍入海為「南天三奇」之首,另二奇姬落紅、莫細雨早年喪于蕭千絕之手,他今日一死,「南天三奇」自此除名了。 藍袍漢子雖然勝出,卻也沒料到龍入海這最後一槍如此猛利,掌心油皮雖脫了一層,仍擋不住這奪命一擊。他起初尚能忍耐,時候一久,只覺創口疼痛難禁,肺中空氣外泄,痛如烈火燒灼,搖晃數下,終於不支坐倒,呼呼喘氣。 梁蕭見狀,方要起身,忽聽遠處又傳來蹄聲。不一時,只見四騎人馬馳到近前,梁、柳二人看清騎者模樣,微感吃驚,敢情來的不是別人,卻是脫歡主僕四人。脫歡臉色兀自蒼白,其他三人氣色也甚灰敗,顯然內傷未愈。 四人瞧著地上死屍,神色驚疑不定。脫歡顧盼一番,忽向那藍袍漢子笑道:「大將軍,好本事!」藍袍漢子冷冷瞧著他,面色煞白,卻不發一言。脫歡見他傷重,心中暗喜,哈哈笑道:「沒料到大將軍竟與本王不謀而合,也來南方刺探軍情。看來大將軍此番必是胸有成竹,穩奪帥印了?」 藍袍漢子心中雪亮,心知定是脫歡出賣自己,惹來南朝高手追殺,現下自己所處境地,較之方才更險三分,可惜傷勢太重,莫說奮力一戰,舉手抬足也有不能,轉念間,忍痛一笑,淡然道:「聖上既令千歲與我各自擬定方略,以定帥位。誠所謂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我焉能妄加猜測,須得親眼瞧過,所擬戰策方能貼切。」 脫歡聽他神態從容、語氣平靜,不似重傷模樣,心下生疑,瞧他一陣,哈哈笑道: 「可惜,過了今日,小王怕是坐定了這個帥位了。大將軍承讓之情,小王必然銘記在心。來日南征得勝,定當烹羊宰牛,祭拜將軍于黃泉之下。」說罷,向三名隨從使了個眼色。三人各提兵刃,翻身下馬。要知這藍袍漢子武功雄強,換作平日,三人聯手也未敢言勝,但眼前他身遭重創,任中一人也可取他性命,只不過脫歡猜不透對頭虛實,故而派出三人,以防萬一。 梁蕭見狀,尋思道:「這四王子是個大大的壞人,這藍衣人是他的對頭,想必是個好人。」他年少識淺,對善惡之分不甚明白,主意一定,忽地起身笑道:「四王爺,你的肋骨還疼麼?」柳鶯鶯見他起身,也只好隨之站起。 脫歡循聲一瞧,臉色大變。他在姑蘇被九如捉弄,斷了兩根肋骨,雖得名醫療治,仍覺疼痛,只為除掉這藍袍漢子,始才抱傷前來。哈裡斯等人也均變色。他三人同樣內傷未愈,並且才吃過梁、柳二人苦頭,敗軍之將,委實不足言勇,未及交鋒,先已有些怯了。 脫歡神色變幻數次,哈哈笑道:「是你們啊!躲在石頭後面做什麼?哈哈,莫不是… …」柳鶯鶯輕哼一聲,忽道:「你胡說一句試試……」脫歡本想戲辱二人幾句,聞言面色一沉,不敢再言,他權衡利弊,自忖有此二人,輸多贏少,無奈暫且忍住惱怒,望藍袍漢子哈哈笑道:「大將軍,既然如此,咱們就此別過,只願將軍福緣深厚,安然返回大都。」 藍袍漢子不動聲色,淡淡地道:「千歲走好,小將不送了。」脫歡瞪著他沒,臉色青白不定,忽地嘿笑一聲,轉過馬頭,其他三人也恨恨上馬。四人揮鞭夾馬,望來路奔去。 梁蕭聽他之意,是要拼死擋住來人,好讓自己二人逃生,頓時心頭一熱,脫口道: 「什麼話?還沒打過,便要逃麼?」柳鶯鶯也道:「是啊,有什麼了不得,你若害怕,自己夾尾巴逃命好了。」顏人白濃眉微擰,心道:「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兩個孩子當真不知輕重。」未及再言,忽聽一聲長笑,門前人影倏閃,那年輕文士大袖飄飄,已然立在門前,顧盼眾人,冷笑道:「我當有幾個蝦兵蟹將,敢情只得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孩兒?」 顏人白不料此人來得如此迅疾,吃了一驚,但他素有大將之風,心中驚急,面上卻如止水不波,並不透露半分。 柳鶯鶯被來人如此輕忽,心頭大惱,不待文士話音落地,便反唇譏道:「我當來得什麼英雄好漢,敢情只是一個長鬍子的女人。」那年輕文士一怔,皺眉道:「你說誰?」柳鶯鶯笑道:「就說你呢!生得細皮白肉,喬張作致,沒一點兒男子氣概。」梁蕭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年輕文士眉眼俊秀,確乎有些男生女相。被柳鶯鶯如此嘲諷,不由眉間大皺,瞅著她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賊?」柳鶯鶯笑道:「我就是做賊的,大家都喚我女賊,被你再叫一次,也不打緊。」那年輕文士罵過之後便覺後悔,誰知這美貌女子竟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不由心中糊塗,更被柳鶯鶯秀眼瞧著,只覺雙頰一陣滾熱,心慌舌燥,說不出話來,為掩窘狀,匆匆掉過目光,望著顏人白,冷笑道:「你是首腦麼?」 顏人白心道:「這人武功雖高,說話行事,卻像個孩子。」目光一閃,微微笑道: 「凡事沖著我來,與他們兩人並無關係。」年輕文士怒哼道:「死到臨頭,還講義氣?」 顏人白端起一隻青瓷茶碗,笑道,「好,咱們先不講義氣,講講客氣。顏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左手撮指成刀,將瓷碗削落一塊,疾若飛箭,向那文士射去。第一塊瓷片方出,顏人白信手揮灑,又削落一片,一時只聽哧哧作響,那瓷碗便似面捏泥塑,被他輕描淡寫削成十來片,射向那年輕文士,前後相續,竟連成一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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