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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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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蕭愛極,本想騎上去試試,但見它仰首四顧,神駿非凡,不由忖道:「它這麼驕傲,騎在它背上,豈不辱沒了它!」當下極力忍住不騎。明歸見他苦忍模樣,只道他戀著綠衣女的美色,心中暗喜:「妙啊,這小子雖然對這丫頭有些意思,嘿嘿,老子先使點手段,叫你兩個好得蜜裡調油,難捨難分,然後老子再拿這女子做質,哼,你小子戀姦情熱,被我這麼一哄一嚇,還有什麼話不肯說的!」 梁蕭與明歸施展輕功,到了人少處,方才停下。明歸指著遠處,道:「那處有家客棧,正好休息。」梁蕭唔了一聲,明歸又笑道:「這丫頭喝了三壇百年陳釀,醉得厲害,你先扶她進棧,我去買些藥物,給她醒酒。」梁蕭望著他,甚是疑惑:「老狐狸突獻殷勤,有些不大對頭。」明歸知他心意,笑道:「不必多心,我不過想早些讓你了結此事,你我也好早早啟程,共謀大事!」 梁蕭對他所言「大事」殊無興致,但綠衣女在懷裡扭來扭去,委實叫人不是滋味。他血氣未剛,抱著這麼一個千嬌百媚的醉美人兒,不由得血行加快,出了好大一身熱汗,聞言不及多想,便向客棧走去。 明歸望他背影,微一冷笑,轉身步行,到街上尋到一家藥鋪,叫了幾味藥材。郎中大感疑惑,卻不抓藥,低聲道:「客官,恕老朽冒昧了,這幾味藥一配上,可是極霸烈的春藥方子!」明歸冷冷道:「讓你配藥你就配,哪來這麼多廢話?」郎中諾諾連聲,心想: 「這老頭兒倒是人老心不老,也不怕吃了噎著。」明歸抓了藥,讓郎中細細碾成粉末,用紙包了,走到街上,設想如何下藥,如何撮合二人,再如何用那小丫頭做人質,逼迫梁蕭吐露武功奧秘。他越想越覺得意,禁不住哈哈大笑,不料笑聲未絕,忽聽一人冷哼道: 「明兄何事如此高興?」明歸渾身一震,回首笑道:「秦老弟真是不辭勞苦,居然一口氣追到蘇州來了!」 卻見秦伯符立在五丈之外,冷笑道:「梁蕭人呢?」明歸哈哈一笑,眼中滿是嘲弄之意,說道:「人是沒有了,白骨倒有一堆!秦老弟要不要?」秦伯符目眥欲裂,大喝一聲,只一晃,雙掌推至。明歸單掌封出。二人掌力接實,明歸身子劇震,飛起數丈。秦伯符未料他如此不濟,微微一愣,旋即恍然:「賊子奸猾,竟借老夫的掌力遁走!」明歸借勢躍上樓頂,忽覺身側勁風逼來,心頭一驚,轉身接了一掌,只覺對方勁力雍雍穆穆,仿若山嶽,側目看去,只見花清淵臉色鐵青,喝道:「你……你當真殺了蕭兒,今日若不殺你,天理難容。」呼呼呼一連六掌,皆是挾怒而發,威力絕強,明歸連連後退,好容易站穩腳跟,方才反擊一招半式。二人武功相差無幾,在房頂上忽進忽退,鬥得難解難分。 秦伯符也縱身上房,他顧及花清淵的身份,只是從旁掠陣。鬥了二十招不到,明歸忽地拍出一掌,花清淵正要拆解,明歸左手倏揚,將春藥粉末迎面打來,花清淵知他奸詐,怕是毒藥粉末,屏息後退。秦伯符見明歸陰招傷人,再也不顧規矩,厲喝一聲,揮掌來攻。明歸反足倒勾,數枚青瓦向他飛去,但「巨靈玄功」實在厲害,瓦片飛至半空,被秦伯符掌風一逼,竟然反擊回來。明歸慌忙俯身讓過,正巧花清淵縱身又上,正好迎上瓦片,花清淵只得揮掌拍開。明歸見機,自他身旁飛躥過去,順勢還向花清淵攻出一掌。花清淵前擋碎瓦,左擋明歸掌力,一時被鬧了個手忙腳亂。 明歸一旦脫身,便全力施展輕功,鑽入小巷深處。秦伯符、花清淵奮力追趕。三人在蘇州城中你追我趕,明歸借著地勢,連使狡計,花秦二人追了半個時辰,竟然追丟。秦伯符大怒,將路旁拴馬石一拳搗碎。花清淵雖已料到梁蕭凶多吉少,但總抱著一線希望,是以才會鍥而不捨,千里追來,哪知老天無情,梁蕭終究遭了毒手,一時間,他只覺心酸意冷,拍著街邊土牆,潸然落淚道:「運籌窮機,難斷己期;屈指通神,不知亡年;上蒼失聰,妒爾奇才;孤魂飄颻,安所歸依;世事顛倒,夫複何極……」尚未念畢,已是淚雨滂沱,幾不成聲,縱然街上人群如潮,也全然不顧了。 秦伯符心中也甚慘然,但他秉性剛毅,眼角一酸,便即忍住,拍了拍花清淵的肩頭,歎道:「清淵,哭有什麼用?如今之計,當是尋著那個奸賊,為梁蕭報仇雪恨才是!」花清淵聞言,切齒道:「秦兄說得是,我們這就去尋那奸賊報仇!」二人懷著一腔恨火,一路尋去。 明歸擺脫二人,心知天機宮高手必會陸續來此,不由暗叫晦氣。繞了老大個圈子趕回客棧,準備帶走梁蕭。哪知還未到達,便聽大呼小叫,遙遙一看,只見客棧處濃煙沖天,人來人往,都在河邊提水救火。明歸瞧得目瞪口呆,只怕花秦二人也被火災引來,忙縮回頭去,尋思道:「三十六計走為上,也顧不得那小子了。」他果決善斷,想到便做,一口氣遁出姑蘇城,往北去了。 卻說梁蕭抱著綠衣女,叫了一間客房,將綠衣女丟在床上,又讓夥計打來熱湯,抹了個臉,一時百無聊賴,坐在窗邊,想到摟抱綠衣女的情形,便覺心跳加速,耳根發熱,不時偷眼瞧那床上女子。 過了一陣,明歸始終不見回來。忽見遠處石拱小橋邊,嗒嗒嗒行來一匹黃驃馬,乘著個長髯老者,年約五旬,腰插寶劍,背掛一張銀胎弓,往這邊一瞥,面露詫色,忽地取出一支箭,用火折點燃,取下銀弓,抱如嬰兒,開如滿月,只聽一聲厲嘯,火箭破空,在天穹中迸成六彩焰火。梁蕭大覺有趣,心道:「向他討支箭玩玩,倒是不錯!」 那人射出一箭,又抽出一支尋常箭矢,張弓搭箭,這次指著客棧門前的胭脂寶馬。梁蕭大吃一驚,只聽咻的一聲,虯髯老者長箭脫弦,梁蕭情急間,擲出茶杯,正中長箭,長箭落地,那老者抬眼望來,只見梁蕭飄身落下,順手拾起羽箭,喝道:「還給你。」羽箭擲向虯髯老者,老者舉弓撥落,只此須臾,梁蕭已矮身躥到他馬前,一招「大神境」中的 「羲和禦日」,扯住韁繩,翻身飛踢。那老者也非等閒,離鐙翻落,從馬腹之下穿出,反踢梁蕭。梁蕭避開來腳,身子倒翻,絞向對方頸項。老者倏然又至馬背,撐足下踹。一時間,二人貼著黃驃馬,上上下下拆了六七招,梁蕭竟占不得絲毫上風,不免心頭詫異: 「這傢伙什麼來路?恁地了得!」 正要變招。忽聽馬蹄驟響,梁蕭斜眼瞥去,只見東方數騎人馬聯翩而來,當先一人洪聲叫道:「楚老大,那女賊在嗎?」老者應道:「馬在,人麼……哎喲……」敢情一分神,額頭被梁蕭指風掠過,火辣辣生痛,急叫道:「小子扎手!」梁蕭趁機倒掠而出,舉目四顧,只見四面八方有十余騎人馬向這邊蜂擁而來。楚老大脫了窘境,翻身上馬,搭上箭枝,方要開弓,不料啪的一聲,弓弦斷作兩截,他錯愕之間,恍然明白,梁蕭臨走之時,竟以指甲割壞了弓弦。 梁蕭見來人氣勢洶洶,正覺奇怪,忽聽一聲清叱,一名黃衣女子從馬背上躍起,奔近客棧,梁蕭飛身縱上,向黃衣女子一把抓出,喝道:「哪裡去?」黃衣女子反身一掌,格住梁蕭的爪勢,梁蕭定睛細瞧,卻是個姿容嬌媚的中年美婦。那美婦叫道:「你是誰?」 梁蕭但覺她聲音耳熟,猛然想起,來者正是運河邊上那個名叫「二娘」的女子,當時她兒子受傷無救,斷了一足,這美婦大約哀怨未消,此時兀自神色憔悴。梁蕭眼珠一轉,嘻嘻笑道:「二娘,令郎斷了的腿好些麼?」雷星斷腿之事極少人知,那黃衣美婦目定口呆,驚道:「你……你怎麼知道?」說著身形一滯,梁蕭趁機搶先闖入自家房間。一把抄起床上的綠衣女,待要越窗而走,忽聽一聲清嘯,黃衣美婦如電掠至,手中多了一柄長劍,厲叱道:「將這賤人放下!」長劍翻飛,劍法精奇,梁蕭苦於無法騰手對敵,只能東躲西閃。拆了不到三招,忽聽東面牆上一聲巨響,牆壁頹塌,一名鐵塔般的巨漢躍馬而入,手持一柄數十斤重的大鐵錘,二指粗細的鐵鍊纏在肌肉虯結的手臂上,厲聲喝道:「二娘,女賊何在?」嗓門粗大,正是運河邊親手砍斷兒子一腿的那個「雷大郎」。 黃衣美婦正愁梁蕭滑溜,忽見丈夫前來,喜道:「就在這小子手上!」大漢「呵」的一聲,鐵錘當空一掃,牆塌床破,碎屑紛飛。梁蕭不敢硬接,使個魚躍龍門之勢,伸足在鐵鍊上一點,欲借勢騰出門外,黃衣美婦早已看穿他的用意,長劍淩空便刺。梁蕭這一縱用盡氣力,雙手又不得空閒,情急中呸的一聲,一口唾沫直奔婦人面頰。黃衣美婦素來好潔,雖然驚怒交集,卻也不能不暫且閃避,梁蕭趁此機會,沖出房外。 方才出門,便有兩個漢子迎面截來,梁蕭飛身而起,淩空出腿,好似於癲狂中大步疾行,卻是一招「接輿狂歌」,二人抵擋不住,匆忙後退。梁蕭得空,旋身出腳,在庭中假山上一蹭,縱上房頂,單足獨立,身形迎風搖動。眾人欲要跟上,卻被他抬腿踢得瓦片紛飛,將試圖上房者紛紛打下。 「呼啦」一聲,牆穿屋破,雷大郎跨馬馳出房外,罵道:「直娘賊。」鐵錘揮出,嘩啦啦不絕於耳,廂房被他神力擊倒一片。梁蕭縱身閃開。雷大郎正要再揮大錘,誰知鐵鍊被屋樑纏住,拖拽不得,只氣得破口大駡。梁蕭哈哈大笑。雷大郎罵了兩聲,忽地叫道: 「用『火雷』逼他下來。」話音方落,便見三枚炮仗模樣的物事嗖嗖擲來,梁蕭心知必有古怪,慌忙閃開。那些炮仗一旦落地,便發出如雷巨響,激得瓦礫四濺,偌大房屋被裹在一團烈焰之中。 梁蕭駭然不已,嗖嗖嗖又見三枚「火雷」擲來,急急飛身縱出,只聽身後巨響連聲,碎屑飛迸,打在背上,刺痛難當。望下一看,只見六七人手持刀劍飛掠上房,梁蕭失了地利,又抱著綠衣女,雙手不便,頓時連連叫苦。 忽聽「唏律律」一聲,一道白影如飛掠來,梁蕭大喜,高叫一聲:「胭脂。」胭脂馬狂奔之間,四蹄撒開,尥了兩個蹶子,它靈通矯捷,力大無窮,出蹄之迅烈,與武功高手無異,那群武人心思只在梁蕭身上,頓有幾人不慎挨了馬蹄,變做滾地葫蘆。胭脂馬衝開一條路,來到屋前,將梁蕭淩空托住,轉蹄馳入一條小巷,哪知跑出不足百尺,便有一道八尺高牆攔住去路。梁蕭一驚,正要挽韁改道,但見胭脂縱蹄如飛,毫不停留,頓又心頭一動,閉眼叫道:「好胭脂,我信你啦!」 胭脂發聲長嘶,有若應答,奔到高牆之前,將身一縱,倏地越牆而過,落在地上,稍不停留,馳蹄又走,梁蕭睜眼喜道:「乖馬兒,乖馬兒。」回頭望去,只見濃煙滾滾,直沖霄漢,卻是房屋被「火雷」點著,火借風勢,一發不可收拾。 梁蕭暗暗心驚,遙見前方已是城門,城門吊橋頭,不下十騎人馬迎面堵來。梁蕭欲要轉向,左面又來五騎,後方右方,皆有騎士包抄過來。還未及轉念,胭脂卻不閃不避,直奔過去,梁蕭一驚,叫道:「乖馬兒忒笨了,該往人少處去!」話音未落,胭脂已到橋頭,雙方相距不及十丈。梁蕭鋼牙一咬,將綠衣女橫擱馬上,嗆啷拔劍在手,正欲迎敵,孰料胭脂於奔跑之間,突地人立而起,「唏」的一聲,若金石鏗鏘,直透蒼穹。要知它本是天山以北野馬之首,後被綠衣女的師父想盡法子收服。此馬天生霸道,能鬥虎豹,等閒馬匹懼它之極,它這一嘯之中,頓顯出震懾萬馬的神威來,對面十匹駿馬聽得嘯聲,忽地四散,搖頭擺尾,沒命狂奔,眾騎士挽韁勒馬,勒得馬口流血,猶自無法遏制,一匹馬甚至不辨東西,帶著主人,嘩啦一聲,沖進護城河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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