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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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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機宮在亂世中以守護典籍為己任。對宮中之人而言,武功固然不可或缺,但收集典籍、修築「兩儀幻塵陣」才是重中之重。到花流水三十歲時,開山辟河,造輪植樹已然完畢,依照圖紙,該是連接機關,設立活動石柱的時候。 花流水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但宮中弟子,卻無一能繼他衣缽。他嘴裡不說,心裡卻極為遺憾,看著豎立石柱,突發奇像,決意將石柱刻成八百聖賢,並將生平最厲害的武功,刻入石像之中,只想看看,後人中是否有人能看出其中奧妙,若能勘破,悟性當不在自己之下,或能承己衣缽。 刻這八百石像,端地窮盡了這位大高手畢生之力。完工之時,花流水已是垂垂老矣,但眼見後代中人,要麼鑽研數術,要麼埋頭幹活,數十年來,竟無一人看出雕像中的秘密,老人不由心灰意冷,但他乃是極驕傲的人,既然無人勘破,他也不肯點破,索性將這秘密帶進棺材,臨死前只說了一句:「設謎容易解謎難,後代若有人能窺破老夫真意,沒有非凡的天賦,便有非凡的福分。」 子孫們聽得摸不著頭腦,只當他臨死囈語,也沒放在心上。誠然,這八百石像單一看來,著實無甚奇特,非得將數尊姿態貫穿起來,才能變成武功;更因石像隨「兩儀幻塵陣」 運轉不休,眾人都把心思放到鑽研陣法、計算石像方位上,全沒想到武功,是以數百年來,竟無一人發現石像秘密。 梁蕭原本不懂陣法,加之這些天為了報仇,心中所想只有武功,二則得了月影機緣,明白其中竅要,是以一通百通,循著這個法子看去,滿目石像,無一不成絕妙武功,不由得眉飛色舞,把心事盡皆拋到九霄雲外了。因這「兩儀幻塵陣」不斷運轉,八百石像也如流水般從他身邊流過,好似一個活靈活現的武學寶庫,予取予求,讓他逐一領悟。 如此練功,時如飛箭,不覺已至次日正午,梁蕭專注武功,心無掛礙,雖然不能出陣,也未被石陣迷惑,但覺肚中饑餓,便使了招「函關化胡」,依老子騎青牛之態,一手抱胸,一手撐地,坐了片刻;再以「廣成子倒踢丹爐」之勢,伸腰踢腿;然後雙臂舒展,相繼為 「墨翟架梯」,「魯班托梁」;再蹲身前推,化作「列子移山」,口中則捲舌不吐,是為 「韓非結舌」;最後模仿「孟軻之勇」,挺胸收腹,昂首而立,大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這段「大賢心經」類似道家「八段錦」,但高明之處,猶有過之。 梁蕭反復打了數遍,只覺雙頰生津,百骸充盈,真氣在經脈之中如明珠流轉,饑餓之感漸消。習練中,忽聽腳步聲響,回頭看去,只見左元笑吟吟走過來,見梁蕭回首,微微一愣:「他竟能聽到我的腳步聲?」轉念又想:「老夫忒也多心了,分明便是湊巧。」殊不知梁蕭此時修煉心法,正抵通玄之境,一丈內風吹草動,皆能知覺。 梁蕭見是他,便收了勢,冷冷瞧他,左元原以為他會喜極而泣,少不了向自己哀求一番。哪知梁蕭如此冷淡,倒是出乎意料,他一愕,皺眉道:「小傢伙,想不想老夫帶你出去?」梁蕭恨他昨夜將自己丟在石陣裡,撅嘴道:「我不出去!」左元不禁氣結,又忖道:「趁著此地無人,正好逼這小子說出與蕭千絕有何干係。」忽地伸手抓向梁蕭肩頭。梁蕭聽得風聲,使一招「始皇揚鞭」,反手橫掃,倏忽間,指尖離老者腰際僅有半寸。左元見這一招飆疾迅烈,匪夷所思。詫異間,玉笛一揮,斜擊梁蕭臂膊,右爪不止,仍拿他肩膊。梁蕭驀地形同醉酒,踉蹌兩步,竟脫出他的爪下,手臂變揮為斫,這招乃是「赤精斬蛇」,取自漢高祖劉邦醉酒斬白蛇的典故,看似足下虛浮,實則暗藏殺機。 左元識得厲害,玉笛迎風一抖,點向梁蕭脈門。梁蕭雙眼一瞪,張口大喝,喝聲中如騎戰馬,一躍而起,雙掌前舞,足尖斜踢,卻是一招「武王揮戈」。左元見他板起一張小臉,故作憤怒之狀,甚是滑稽,但手揮足踢,卻又十分精妙,不由暗自詫異:「蕭千絕的武功以詭異見長,哪有這等至大至剛、千軍辟易的招數?」他越鬥越覺迷惑。梁蕭則呼喝叱吒,連使「神農揮鋤」、「軒轅登嶽」、「堯致天下」,「禹王開山」、「舜舞干戚」、 「商湯求雨」、「退避三舍」、「問鼎中原」,一連八招,全是「帝王境」裡的功夫,著實剛柔並濟,進退莫測,有包容天地之勢,吞吐六合之象。 左元自恃身分,本不願與小孩兒較真,是以並未用上內力,哪知連拆八招,依然拿不住梁蕭,那小子卻越戰越勇,奇招妙著層出不窮,心頭焦躁起來,忽地一手化開梁蕭的 「太宗定唐」,一手將玉笛插回腰間,使出一路「磐羽掌」來,雙掌起若鴻毛,落如泰山。梁蕭接了兩招,便退了十步,被逼到一塊巨石下面。他急使一招「孫權殺虎」,效其剛勇,逆勢反撲,但勁力不足,招式未出,便被對方一掌逼回,左元冷笑一聲,右掌揮起,輕飄飄落向梁蕭頭頂,正當此時,忽聽有人叫道:「左老,手下留情!」左元微一皺眉,收掌後退。梁蕭睜眼看去,只見花清淵站在遠處,便喜道:「花大叔,你怎地才來?害我被人好揍!」花清淵瞧了左元一眼,搖頭道:「此陣龐大無比,你又沒頭亂竄,要找你可不容易!」梁蕭扁了嘴,指著左元道:「他昨夜明明找到我,卻故意不帶我出去。」左元牙根癢癢,冷笑道:「胡說八道,昨夜霜丫頭發了病,我急著帶她出陣,是以把你忘了。」心中卻想:「都是你這小子惹的禍,老夫當然要你吃些苦頭。」 梁蕭道:「那後來為啥不來救我?分明故意害我。」左元淡然道:「這石陣無時無刻不在變化之中,我出陣之後,要再尋你,又得從頭尋起。」他頓了一頓道,「再說,方才我幾次用笛聲尋你,你怎地一聲不吭。」花清淵頷首道:「不錯!」梁蕭心道:「看來他們尋我倒是不假。大約我觀看石像入了迷,沒有聽見。」想著疑念頓消,訕訕低頭。但對老者仍懷不滿,拉著花清淵的衣角道:「花大叔,我只跟你走,才不跟這老頭子一起,省得他又害我走錯路。」花清淵見他如此小氣,不覺啞然失笑。 三人並肩走出一程,左元忽道:「小娃兒,方才你用的什麼功夫?」梁蕭一聽,猛地醒悟到左元不知石像奧秘,心道:「你這老頭不是好人,我才不告訴你。」抿起小嘴,佯作不聞。左元討了個沒趣,面色泛黑,尋思梁蕭所用武功與自家如出一脈,雖然內力不足,威力卻已不容小覷,不由深感納悶。 三人在石陣中行了七八裡路程,還不見盡頭,梁蕭暗自驚訝:「這陣果然大得嚇人,若是走失,著實不易尋找。」想到先前吃的苦頭,真是心有餘悸,緊緊牽著花清淵衣角,再也不敢亂走半步。 走到一半,左元一言不發,逕自向東北去了。梁蕭見他不在,心裡自在許多,唧唧喳喳詢問花清淵這石陣的奧妙,但「兩儀幻塵陣」凝聚花氏一脈七代心血,道理何等精妙,花清淵一時也道不明白,又怕被擾了心神,行差踏錯,只得連道以後再說。梁蕭心中悻悻,本想告訴花清淵石像奧秘,但轉念又想:「先不忙說,待日後我都練會了,再使出來,叫他大吃一驚。」想著臉上露出笑容。花清淵見他無端發笑,心中奇怪,但他性和意寬,只報之一笑,並不多問。 又行了三裡許,終於出陣。梁蕭定睛一看,只見前方千仞懸崖,抱著一個方圓數十裡的谷地,數道泉水匯成一條清溪,清溪又串著兩個小湖,湖邊雜花生樹,隱現出閣樓飛簷。與穀外那些雄奇景象相比,穀內略嫌平淡,唯有一座高臺,在湖邊拔地而起,上下左右,立著許多奇怪物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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