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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我有些肚痛,大概晚上吃了些不乾淨的東西。」文靖蜷著身子往樹林裡挪:「讓我先方便一下。」

  「這個不成。」少女雖然天真,卻還不笨,說道:「你若是乘機跑了,讓我哪裡找你?若要方便,就在這裡好了。」

  文靖急忙說:「所謂男女有別,小可怎能如此放肆,汙了姑娘的眼睛,我還是到樹林裡去比較好。」說著提著褲子就往林子裡面鑽。

  少女伸手將他拎了回來,好像老鷹捉小雞一般,丟在地上,說:「我是蒙古人,你們漢人的那些臭規矩我可不懂,若要方便,就在這裡,我在溪邊等你完事。」

  文靖聽得冷汗直流,方便也不是,不方便也不是。眼睜睜看著少女走到溪邊,坐到一塊大石頭上。

  文靖彷徨無計,一咬牙,假裝要脫褲子,微微蹲下,忽然猛地一跳,向灌木叢裡蹭。

  就在他剛剛落地,立足未穩的當兒,屁股上便挨了一腳,跌了個野狗搶屎。

  「臭小子,你果然在搗鬼!」少女一把將他揪住,杏眼園瞪,從袖裡抽出短刀:「我砍了你一條腿,看你往哪裡跑。」說著就要動手。

  「慢來,慢來。」文靖大叫。

  「你還有什麼話說?」少女有心看他耍什麼花樣。

  文靖道:「你的武功天下第四,我的武功大概算得上天下倒數第四,可說天差地遠了。若是你向我這個天下倒數第四下手,豈不是有辱你這天下第四的名聲?」

  少女想想,倒也有理:「那你說怎麼辦?」

  「依我之見,咱們好說好散,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豈不是皆大歡喜。」文靖搖頭晃腦,覺得自己這個辦法兩全其美。

  「呸,你想的美,這裡荒郊野外,我就算欺負你這個天下倒數第四,又有誰看到了?」少女從小就是耍賴的好手,當然不肯上當。

  文靖慌了神,急忙狡辯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麼會無人

  知道?」

  「我從來不信什麼天地,砍了你咱們再說。」這丫頭心狠手辣,說砍就砍。文靖看她舉刀,頓時兩眼一閉,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眼看這一刀就要文靖做一輩子瘸子,林子裡突然飛出只破鞋,不偏不倚地打在短刀上,少女虎口欲裂,把持不住,短刀隨著破鞋飛了出去。只聽得一聲長笑,樹林中晃出個人影,後發先至,在半空中將鞋穿在腳上,大袖飛揚,如一羽鴻毛,翩然落下,卻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儒生。只見他身形頎長,意態蕭疏,趿著一雙破鞋,儒衫破破爛爛,初看甚是邋遢,但細細一看,卻有一股子破衣蔽履掩飾不住的清華之氣,不自禁地溢了出來。

  「你是誰?」少女看到他現了這份輕功,心裡頓時打了個突。

  儒生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她身上轉了一轉,哈哈大笑道:「沒想到『黑水一怪』蕭千絕藐睨天下人,卻收了這麼個無賴的女徒弟。」

  這會兒,文靖聞言睜開眼睛,看了一下雙腳,還是安然無恙,頓時謝天謝地。在定睛向儒生一看,不由得氣歪了鼻子,「好呀,終於逮到你了,還我錢袋來。」他沖著儒生大叫。

  儒生見他身在危險之中,卻還來算自己的舊帳,不禁莞爾,取出一個錢袋,笑道:「是這個麼?」

  「果然是你拿去了。」文靖吼道:「還給我。」

  「不過是看你多管閒事,逗逗你罷了。」儒生笑道:「還你就還你。」

  說著把手一揮,錢袋劃了一個弧線,卻向少女臉上打倒,這一下勁道十足,少女一驚,伸手去接,哪知剛一著手,那錢袋好像點了線的火藥一般,「蓬」的炸開,裡面的零碎銀子,如天女散花,打在少女身上,雖不甚疼痛,卻讓她吃了一驚。就在這分神的當兒,那儒生形同鬼魅,足不抬,手不動,便到了少女身前,做了個怪相,一口氣吹在她臉上。

  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少女甚至沒來得及轉念,便放開文靖,飛也似地向後跳出。

  文靖得了自由,連忙將地上的碎銀子揀起。儒生不禁皺眉道:「你這娃兒,怎麼如此不分輕重?難道這銀子比你腦袋還重要麼?」

  「你知道什麼?」文靖低著頭拾銀子,沒好氣地道:「這可是我和爹爹起早貪黑,存了五年的積蓄,那些日子天天編竹簍子賣錢,手上的皮都磨破了幾層的。」

  儒生微微一愣,肅然道:「原來如此,倒是在下的不是了。」說到這兒,他竟沖文靖做了一揖,然後蹲下身子,幫他收拾碎銀。

  少女這邊廂見他二人只顧拾銀子,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肚皮都差點氣破。恰好覷見地上被打落的短刀,一把拾起,叫了聲:「窮酸找死。」手中短刀化作一道流光,經天而出。這一刀名叫「修羅追魂」,乃是她師門絕學「修羅滅世刀」中殺著。「修羅滅世刀」共有七般變化,每一招都是詭異狠毒,一刀既出,不死不休。

  儒生見她刀來,呵呵一笑,抓住文靖背心,手舞足蹈,向後飛竄,少女連聲嬌叱,緊追不捨,二人一進一退,身法都快的出奇,文靖只聽的耳邊風聲呼呼,整個身子如在雲端霧裡。

  兜了七八個圈子,少女的刀鋒仍停在一尺之外,再難寸進。眼看這「修羅追魂」的刀勢將盡,不禁大是焦急,忽見那儒生腳下一絆,好似站立不穩,跌倒在地,右手下撐,左腳有意無意,向上翹起。少女大喜,縱身揮刀下劈,恨不得將這兩個男人劈成四塊。哪知她招式用老,卻看見儒生的左腳尖,巧之又巧,往自己的「曲池」穴撞來。自己的手臂就好像是送上門一般,她收勢不及,眼睜睜看著那只臭腳頂在手腕上,「嗖」的一聲,短刀再次脫手,落入溪流之中。

  她應變極快,刀才脫手,左掌如天河倒懸,往儒生臉上斜劈,存心打他一個嘴巴。不料儒生右手正抓著文靖,這小子雖然四體不勤,但還是不想啃泥巴,眼看顏面貼地,急忙用手一撐,擋住儒生跌倒的勢子。只借著他這份力,儒生腳下好像安著機簧,離弦箭般倒竄而出,笑吟吟站在遠處,讓少女的巴掌掄了個空。

  少女究竟是師出名門,這兩招一過,便知道這儒生看似手忙腳亂,其實把自己玩於股掌之間,自家每招每式都在他算中,受他左右,再打下去,非輸不可。她也不是笨蛋,想到這兒,自然是三十六計走為先,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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