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顏亂羽(42)_張廉

四十二

　　她摸索著起身，找到牆面緊貼著。此時此刻，她才發現眼睛是多麼重要。黑暗的世界，讓她產生了無限感慨——她如果真的瞎了，就再也看不見藍天白雲和紅花綠草了。最重要的，就是再也看不到英俊的男子和嬌豔的少女了。

　　她這次也算是狗急跳牆，才會想到用千里目明來偷窺別人。誰叫她以前本領高強，從來都是她大大方方潛入別人的領地，別人都不知。而今天，她是真的吃虧了。在牆根下面沉思過十分之一炷香後，她做出了一個決定，這個決定就是當自己完全沒來過，更不知道這殿閣裡的公主是貓妖，事不關己、尾巴翹起。可是，現在有一個更加嚴重的問題擺在她的面前，她怎麼回去呢？

　　她開始感受到百里容的痛苦，百里容在失明的最初，一定比她更加惶恐不安。至少她知道自己只是暫時性的失明，半刻鐘後，她的眼睛就能恢復視覺。

　　她開始摸索著前進，每一步都那麼小心翼翼，深怕自己踩到不明物體，或是被不明物體絆倒。靜靜的，她聽到了風聲，這在她沒有失明前從來不會去注意的聲音，此刻卻變得異常清晰。她停住了腳步，那輕柔的風裡還帶著特殊的清香，她聞了出來，是月季花的香味兒。

　　啪——她又聽到了輕微的爆破聲。她將臉側向左面，聽到了水聲，而那輕微的爆破聲是魚在吐泡泡。她沒有想到，在自己失明後，其他的感官會一下子變得如此敏銳。

　　「你是膽小鬼！」突然，蘇蘇的聲音嚇到了全神貫注的她，就連心跳都快了許多。她索性不走了，盤腿坐在河邊等自己恢復視覺。

　　「你欺軟怕硬，牆頭草，見風使舵，小人！」

　　夜熙蕾撇撇嘴，「喂喂喂，蘇蘇大美人，你要搞清楚，那妖精可是我的同類。再說，她那麼厲害，就你這點能力，不就是找死？」

　　「就算死，也不能讓妖精為禍人間，說不定真正的公主已經被她吃掉了。」

　　「好，你是大英雄，我是小女人。不過現在這身體歸我，我才不想成為那妖精的下一份食物呢。」

　　「你——」

　　「死腦筋，懶得跟你說，我好像能看見了。」微弱的光透了進來，她恢復了視覺，可是為什麼眼皮有些緊？顧不得這些，她欣喜地起身，立刻看向藍天白雲、環顧周圍的花草樹木、捧住身邊的月季花親熱地嗅著，就像跟它們分別了千萬年。然後，她看見一隊人正朝這邊走來，一眼便認出那隊人中的朱明溪，大喊：「明溪表哥……」

　　朱明溪還真是來找她的。他之前發覺表妹蘇蘇離開過久，便懷疑她可能在皇宮裡迷了路，於是請特穆爾大人幫忙找尋一下，特穆爾大人便命令太監們去找尋，朱明溪也在其中一隊。他們這一隊正好碰到一個十六歲左右的小太監，小太監說在前面的荷花池好像看到了蘇蘇，於是他們便找尋過來。可是當他們看清蘇蘇時，都愣住了。

　　夜熙蕾沒等朱明溪過來，就自己迎了上去。忽然，她發覺所有人都盯著她瞧，還一副想笑不能笑的神情。她疑惑地看向朱明溪，朱明溪的臉已經變得通紅，看那樣子像是憋笑憋出來的。

　　「明溪表哥，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嗎？」

　　「噗……」她剛問完，朱明溪就再也控制不住地噴笑出來，指著她的眼睛，「表妹，你……現在好像金魚。」

　　「金魚？」她挑挑眉，狐疑地走到荷花池邊，往水面一探身，先看到一雙又大又鼓的眼睛，黑黑的眼珠兒像雞蛋那麼大，幾乎看不到眼白，她驚歎：「哇……皇宮裡居然有這麼大的金魚。」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發現水裡的金魚眼居然也眨巴了一下，她臉黑了。事先被金魚眼吸引了注意力，現在再一看，貌似那雙圓鼓鼓的金魚眼是長在她的臉上的。

　　「表妹……恕表哥直言……」朱明溪湊到了她的耳邊，「你是不是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夜熙蕾不動聲色，鹹蛋一樣的大眼睛眨了眨，甩了甩劉海兒，「剛才我睡覺的時候，被蜜蜂蜇了眼睛。」

　　「蜜蜂會平白無故地蜇你眼睛？」朱明溪含笑反問。

　　夜熙蕾聳聳肩，「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朱明溪笑得渾身抖，「蜜蜂尾針很少能蜇兩次，你可是兩隻眼睛一樣大啊。」

　　「這有什麼奇怪的，蜜蜂最喜歡對稱美了，後來又來了一隻蜜蜂唄！」夜熙蕾一本正經地說。

　　「噗，噗……哈哈哈……」那些太監們也不再顧及尊卑，捧腹大笑，就連此園的鳥兒也哄堂大笑。夜熙蕾冷冷斜睨那些鳥兒，它們一個哆嗦，紛紛振翅逃離。

　　於是，夜熙蕾就頂著一雙鹹蛋眼過了一下午，到晚上時才慢慢消腫，但依然大如牛眼。順帝再次看到夜熙蕾時，暗想江南美女多大眼，果然那雙眼睛又大又漂亮，好像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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