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顏亂羽(21)_張廉

二十一

　　百里容輕拭額頭薄汗，「幸得仙姑相救，百里才僥倖逃脫。」

　　眾人大驚，再次看向夜熙蕾時，皆目露崇拜。夜熙蕾面帶微笑，心裡卻在吐舌頭，這百里容真有趣。忽的，意識中感應到有人的憤怒正在上升，夜熙蕾臉上的笑容更甚。只聽蘇蘇在她腦中扯著嗓子喊：「大家別信他們，她也是個妖精！百里容，你這個人類中的敗類！」

　　「你喊啊、你喊啊，啊哈哈，你再喊也沒人能聽見。」夜熙蕾得意洋洋。當然她與蘇蘇的交流只是在意識之間，無人知曉。

　　「哼，天在上、地在下，神靈有眼，你們就等著遭報應吧。」

　　「是嗎？哪裡、哪裡？我怎麼沒看到？」

　　「你——啊——都怪我技不如人。你等著，我讓師兄們收拾你。」

　　「哼，你師兄也不過是凡人。」

　　這邊，夜熙蕾和蘇蘇在身體裡打嘴仗；那裡，人群已經慢慢朝夜熙蕾而來。

　　「女俠！」一聲充滿崇拜的呼喊，讓夜熙蕾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不，是仙姑！」

　　「是菩薩，是女菩薩！」

　　一個比一個誇張的稱呼讓夜熙蕾囧地渾身打冷戰，但是，她很快適應了這些高帽子，而且沉浸在了其中。她忽然有種輕飄飄的感覺，腦子也開始發熱。有句話說得好，衝動是魔鬼，腦子發熱是衝動的罪魁禍首。於是，夜熙蕾衝動了。

　　她揮舞了一下雙手，就像皇帝那樣，然後提起死狐狸，「這妖精挖心取食，因為心乃人氣所在。但是她妖力的提高，主要是用內丹吸取了人的靈魂。我可以把那些亡魂叫出來，不過要到晚上。你們有誰想跟自己的親人見最後一面嗎？」

　　圍觀的百姓聽後，驚訝不已。有位老婦顫巍巍地上前，眼眶紅潤，「這位姑娘，你說的可是真的？真能見到我兒子？」

　　「是的，但要到晚上。」夜熙蕾聲音放柔。不知怎的，當她看見老婦的哀容時，心裡就變得沉甸甸的。

　　「小姑娘，你可不要吹牛，欺騙未亡人是要遭雷劈的。」

　　雷劈？夜熙蕾眨了一下眼睛，她連自己的養父都劈，還會在意雷劈？不過未亡人確實不能欺騙。所以，她做出了個決定，就是跟蘇蘇講和。鬥氣是小，送這些亡靈是大。於是夜熙蕾再次站到桌上，「大家放心，我就住在城東的蘇府，今夜子時，大家就來蘇府找我蘇蘇大小姐，一起送亡魂！」夜熙蕾鏗鏘有力的聲音，給那些未亡人帶來了希望。

　　她在前方做英雄，蘇蘇在自己的體內憋悶又憋屈。是，她是一個修真女，應該清心寡欲、心胸開闊，但是誰願意把自己的功勞白送給別人？而且還是只妖精。

　　在眾人離去後，夜熙蕾看見那個乞丐依舊蜷縮在地上，她躍下桌子想去攙扶，忽然平地揚起了風沙，呼……風沙掃過了那乞丐，乞丐的身子竟變得有些朦朧。

　　大都多風沙，所以眾人並不覺得這風沙奇怪。待風沙過後，夜熙蕾準備去扶那乞丐時，卻被百里容拽住了，隨即傳來他的輕語：「他走了。」

　　夜熙蕾疑惑地看向百里容，什麼叫他走了？因為不理解百里容的話，夜熙蕾還要去扶那乞丐，百里容依然抓著夜熙蕾的胳膊。

　　「百里容，怎麼了？」

　　百里容靜默了一會兒，手從夜熙蕾的胳膊上離開，夜熙蕾疑惑地努努嘴，便去扶那個乞丐，卻覺得乞丐變了，而且非常明顯。先前，夜熙蕾看見那乞丐被人毆打時眼神堅毅、忍痛不吭，一派男兒家的血性。可是此刻，那乞丐嗚嗚喊痛，看見夜熙蕾時，更是抱住了自己的腦袋，顫抖地大喊自己不是妖怪。方才的血性和堅強隨那陣風沙一掃而去，轉而成了自卑和恐慌的普通乞丐。

　　夜熙蕾臉上的笑容淡去，動作刻意放慢地轉向百里容。她似是明白了百里容的那句話，可是又百思不得其解——乞丐的轉變，絕非簡單之舉。

　　「怎麼了？」百里容清幽地問。

　　夜熙蕾偷偷抽了口氣，伸手在百里容的面前晃了晃，心中疑雲更深。她搖了搖頭，轉身依然扶起了乞丐，微笑柔聲，「我知道你不是妖怪。給，這是我唯一的一文錢。如果有需要，就來城東蘇家找我，我是蘇家大小姐。」

　　「謝謝，謝謝！女菩薩！」

　　在乞丐連連道謝離去後，夜熙蕾笑著回到百里容的身邊，雙眼不離百里容那蒙住眼睛的銀藍綢帶，「百里容，我將那一文錢給了乞丐，你不會介意吧？」

　　「一文錢只怕不能幫他，他還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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