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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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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金剛不敗 聽到白衣僧人這番不留情面的言語後,他笑道:「我只管出刀,至於你生氣與否,我不管。」 李當心一笑置之,雙手輕輕合十,以禮相待。 烏黑佛珠,雪白袈裟。 真可謂超拔流俗。 齊仙俠拉著白煜走向茅屋簷下,韓桂緊隨其後。 他們三人當然猜出了來者的身份。 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外。 方寸雷。 這無疑是一個如雷貫耳的名頭。 就像每當世人提及春秋劍甲李淳罡,必然繞不開木馬牛,還有兩袖青蛇和劍開天門。 不說離陽江湖,即便是朝堂之上,也無人不知曉那位兵部老尚書的成名絕學,方寸雷。 正是憑藉此招,為離陽趙室平定了東越南唐兩國的武將顧劍棠,戰勝了原本如日中天的刀法大家毛舒朗,以此奠定了天下用刀第一人的超然地位,顧劍棠之於刀,如李淳罡之于劍,王繡之於槍。 這種一覽眾山小的武道地位,無數江湖人夢寐以求。 只是顧劍棠最為難堪的地方,在於站在了世間用刀之人的頂點,歷屆的武評名次始終不出彩,別說像武帝城王仙芝那樣一騎絕塵,恐怕連名列前茅都算不上,更重要是在刀劍之爭中,無論是老劍神李淳罡,或者是桃花劍神鄧太阿,無論是修為境界還是純粹戰力,離陽都公認為新老兩代劍道魁首都甩開了顧劍棠很大一段距離。在某位世子殿下初入江湖之際,那時候的江湖,王仙芝、鄧太阿和曹長卿,便被譽為「唯三人卓然於世」,其餘七人,顯然淪為了陪太子讀書的角色,顧劍棠在內的七人席位,對整座中原江湖而言不可或缺,可躋身最拔尖十人之後,則可有可無。 用劍之人,更是在李淳罡重返陸地神仙境界後,揚言顧劍棠與李淳罡的差距,還隔著一個顧劍棠! 這二十年來,長久執掌太安城顧廬權柄的顧劍棠,從來沒有與人切磋,之後以大柱國頭銜總領兩遼軍政,更是深居簡出。 只有那次西楚曹長卿攜帶薑姒闖入京城,本來都已經將心愛佩刀轉贈女婿袁庭山的顧劍棠,才稍稍嶄露崢嶸。 顧劍棠似乎對武榜名次的高低從不在意,對刀劍之爭更是提不起興趣。 王仙芝有自稱天下第二便無人敢稱第一的霸氣,曹長卿有三過皇城如過廊的風流壯舉,鄧太阿有騎驢看山河的恣意逍遙。 以至於最近這些年裡頭,新涼王徐鳳年橫空出世,大雪坪軒轅青鋒異軍突起,魔頭洛陽更是接連震動北莽離陽兩朝。 顧劍棠依然江湖沉寂,看那新舊江湖潮漲潮落,無動於衷。 所以天生排斥那座太安城的中原江湖,對這位在廟堂上位極人臣的刀法大宗師,始終仰慕不起來。 但就是這麼一位只願意置身於江湖之外的一國砥柱,在今日登上武當山,找到了白衣僧人李當心,好像還要一刀摧破他的金剛不敗。 除去執著於劍道,齊仙俠一向清心寡欲,對於顧劍棠的登門拜訪,曾經在太安城以大毅力摒棄舊有劍道的小天師,其實並不關心這場巔峰大戰的勝負,也就更不會指手畫腳,或是故作驚歎。 韓桂被老掌教王重樓譽為「心誠意正,大器晚成」,被前任掌教洪洗象視為至交好友,此時有些憂心,生怕聲勢鬧大了,武當無法收拾殘局,給年輕藩王增添沒必要的煩惱。 人生唯有三怕兩喜的白蓮先生,對於打打殺殺就更沒興趣了,搬了條小板凳坐在屋簷下,怔怔發呆,已是神遊萬里,如今兩位藩王聯手攪得中原大地動盪不安,朝廷原本答應交給北涼道的漕糧,說不得可能就要節外生枝,以陵州刺史身份具體負責漕糧事務的常遂,已是密信清涼山,要求動用魚龍幫勢力,以此竭力滲透襄樊城至陵州的廣陵江漕運,萬不得已,還需要多魚龍混雜的兩萬幫眾以鮮血 開道,為北涼邊關鐵騎贏得那數百萬石的沾血漕糧。 以至於三人,都不曾在意顧大將軍為何沒有攜帶佩刀。 顧劍棠的符刀南華,與武當劍癡王小屏的符劍神荼,並稱於世。 顧劍棠身材高大,典型的北人體魄,青衫儒雅,則是南人氣度。 顧劍棠,劍棠。 他卻用刀。 戰勝毛舒朗後,他位於江湖聲望的巔峰,也被讚歎為刀法聖人。 綽號有沒有取錯不好說,名字好像是真取錯了。 顧劍棠一手負後,一手緩緩抬起。 白衣僧人李當心由雙手合十,變作單掌行禮,視線低斂,默念一聲。 「阿彌陀佛。」 …… 真是峰迴路轉,許多別處江湖人士聽聞軒轅紫衣不但在武當山露面,而且曾經在洗象池附近的攤子,一口氣求了四支姻緣簽,徐鳳年所在的攤子立即就生意興隆起來,雖說瞧見徐鳳年只是個年輕後生,而非印象中那種仙風道骨的世外高人,不過本就是湊個熱鬧圖個樂呵,大多不吝銅錢,加上這名模樣英俊的解簽先生也確實能說會道,便是一些中下之簽,都能被他說得舌燦如蓮,天花亂墜,逐漸不止是江湖草莽和綠林好漢願意掏錢,很多不涉江湖的香客遊人也開始信以為真,尤其是當一位外鄉女俠抽中一支大是吉利的姻緣簽後,更是讓人躍躍欲試,因為她那支第一百零八簽「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不但是僅次於頭簽的好簽,而且此句出自那位女文豪的《頭場雪》,世人皆有勝負心,至今為止,那支最為吉利的簽王尚未被人搖中,自然讓人摩拳擦掌,不少原本對搖簽斷姻緣一事嗤之以鼻的旁觀眾人,也紛紛一試手氣,只可惜奇了怪哉,一個多時辰百來號人物都搖簽解簽完畢,仍是無人從竹筒搖出那支簽王,這般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情景,徹底讓人生出一舉奪魁的爭勝心思,好些不信邪的傢伙乾脆再度搖簽。眾人只見那名年輕解簽先生的武當定神湯是喝了一碗又一碗,銅錢是一百文又一百文,故而桌面上的大小銅錢,堪稱堆積成山,極為壯觀。 賺錢賺得盆滿缽贏的年輕藩王,在給一位搖了三次姻緣簽的壯碩漢子解簽後,伸手覆住籤筒,突然高聲道:「收攤了收攤了!今日不宜再解姻緣!」 那個滿臉憤懣的漢子背後,一名苦等了將近半個時辰的年輕人頓時跳腳罵道:「姓徐的!你玩我?!」 徐鳳年翻了個白眼,開始收攏銅錢。 那人一巴掌拍在桌上,「你要敢走,就別怪我蘇酥揭你的老底!」 徐鳳年抬頭斜瞥了眼這位舊西蜀流亡在外的太子殿下,「斷人財路,小心踩到狗屎。再說了,你小子給得起解簽錢嗎?」 蘇酥冷笑道:「一萬,夠不夠?!」 徐鳳年停下收攏銅錢的動作,蘇酥的言下之意,整座武當山,大概就只有他這位北涼王聽得懂。一萬,那就是來自蜀昭之地的一萬兵源。 所以徐鳳年笑問道:「你說話能作數?」 站在蘇酥身後的齊姓鑄劍師輕聲道:「是老夫子的意思。」 徐鳳年笑眯眯併攏雙指:「這個數,我才幫你解簽。」 蘇酥滿臉怒意,身體前傾,雙手重重按在桌面上,壓低嗓音沉聲道:「你當我是撒豆成兵的道教神仙?!」 徐鳳年這次豎起三根手指,「沒誠意!我加價了。」 蘇酥黑著臉,氣喘吁吁。 背負琴匣的目盲琴師薛宋官嘴角翹起,悄悄扯了扯蘇酥的袖子,蘇酥冷哼一聲,雙臂環胸,破罐子破摔。 徐鳳年收回手的同時,也收起了那份玩世不恭,眼神驀然冷冽起來,仰頭望著這三位北莽舊人,「有些虧,我吃過一次就夠了。念在往日情分,我奉勸一句,千萬別學當初那些左右逢源的春秋豪閥,我們徐家怎麼跟他們打交道的,趙定秀老夫子肯定比你更清楚。」 蘇酥滿臉通紅,竟是給氣得渾身發抖,羞憤至極。 熟悉內幕的薛宋官微微歎息,然後輕輕握住他的手。 蘇酥竟是隱約間眼眶濕潤,握緊她那只手,撇過頭,不知是不願看到年輕藩王那張臉,還是不敢。 當初逃亡至北莽陋巷市井,老夫子幾乎已經絕了西蜀複國的心思,之所以死灰復燃,並且下定決心重返中原,都是這位年輕藩王的功勞,甚至連他們早期的順風順水,很大程度上都歸功於北涼埋在蜀昭兩地的各種死士棋子,但是當陳芝豹封王就藩於西蜀,不但截斷了北涼與他們的聯繫,更迫使西蜀真正的主心骨趙定秀改弦易轍,說好聽點,是他們審時度勢,說難聽點,就是過河拆橋了。最開始老夫子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著手準備迎接北涼尤其是拂水養鷹兩房的震怒報復,只是不知為何,給他們背後捅了一刀的年輕藩王對此好似渾然不覺,這無疑讓飽受儒家仁義薰陶的老夫子深感愧疚,這才有了蘇酥三人的赴涼之行,畢竟如今那位曾經將蜀昭兩地版圖玩弄于鼓掌的白衣兵聖,已是身在離陽廣陵道,為逐鹿中原運籌帷幄,藩王轄境的精銳兵力大多出蜀東奔,如此一來,就給了老夫子亡羊補牢或者說是重新押注的機會。 齊姓鑄劍師摘下劍匣,輕輕放在桌上,「老夫子在臨行前與我說過,兩萬已是底線,再加上這把『滿甲雪』當個添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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