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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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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從軍沙場武夫出身的粗糙漢子,很少寫字,以前在看到那封信的年輕人身邊,每次過年清涼山張貼春聯,人屠六名義子中,褚祿山一定會是那個溜鬚拍馬最殷勤的傢伙,姚簡葉熙真還會中肯點評幾句,陳芝豹袁左宗則習慣性不置一詞,但只有這個叫齊當國的漢子,會笑呵呵跟少年世子殿下討要幾幅春聯拿回自家府上去,然後絕對不會讓府上僕役去張貼,而一定是他親自動手,年復一年,就連府上的下人們都習以為常了。 年輕人的父親,那個老人生前有一次隨口說起那幾位義子,說陳芝豹心思最重,褚祿山心思最深,袁左宗心思最醇,姚簡心思最雜,葉熙真心思最亂。 唯獨說到齊當國,老人自顧自笑起來,說了句這個憨子根本就沒有心思嘛。 當時年輕人跟著老人一起笑出聲。 懷陽關都護府。 褚祿山臉色陰沉地看著一封最新諜報,袁左宗的臉色也極為沉重,轉身大踏步走向大門。 褚祿山搖頭道:「不用去了,王爺……小年已經動身了。」 似乎是在跟自己說話,褚祿山添了一句,「老齊未必會死。」 袁左宗冷笑道:「未必?!」 褚祿山突然勃然大怒道:「袁左宗!你現在去了龍眼兒平原有屁用?!趕得上?!」 袁左宗跨過門檻,平靜道:「我不去虎頭城那邊,流州有寇江淮和謝西陲聯手,事情成不成,看他們本事,我去幽州,去葫蘆口。既然決定了要先發制人,乾脆就來一場大的。」 褚祿山頹然道:「去吧去吧。」 袁左宗停下身形,站在門口外,不輕不重道:「如果懷陽關有守不住的那一天,記得南邊還有座拒北城。」 褚祿山擺擺手,「不用你多嘴,以前也沒覺得你是絮絮叨叨的人啊。」 虎頭城以北,龍眼兒平原,戰場之上。 鐵浮屠主將齊當國倒在地上,身上鐵甲盡碎,鮮血不斷湧出。 七名拂水房高手死士沒能擋住那名下馬步行的北莽宗師,甚至連百騎鐵浮屠和三百騎白羽輕騎也一樣沒能擋住,就那麼被一人撕裂陣型。 只是遞出一槍的齊當國被那人一拳捶在心口,從馬背上摔落在地,倒滑出去十數丈。 那個人飄落在他身邊,笑道:「在你臨死之前,不妨告訴你,徐鳳年正在趕來的途中,其實很近很近了,只可惜仍是有點晚啊。齊當國,是不是死得很不甘心?」 齊當國胸膛急劇起伏,鮮血不斷滲出嘴角,已經說不出一個字。 但是他的手肘繃直,十指死死抓住地面,似乎還想要掙扎起身。 洪敬岩閉上眼睛,陶醉道:「這就是天地共鳴的滋味啊,如今方知人間天象境界為何會被齊玄幀說成是『門外光景而已』,這門內景象,真是妙不可言!」 他低頭望去,「徐鳳年來晚了,我洪敬岩卻沒有晚!」 洪敬岩愈發開心,「哦對了,再告訴你一個我也是才知道的壞消息,得知徐鳳年親自趕來之後,原本緩緩南下的拓跋菩薩也開始加快步子了,我只要往北走出兩百里,徐鳳年和拓跋菩薩就會遇上。」 洪敬岩望向南邊遠處,朗聲笑道:「徐鳳年!拒北城攻破之時,我給你報仇的機會!」 洪敬岩身形飛快倒掠而去,轉瞬即逝。 幾個眨眼功夫過後,一個嘴唇乾裂身穿便服的年輕人盤腿坐在齊當國身邊。 這個漢子彌留之際,視線模糊,但是不知為何硬生生認出了那張年輕的臉龐。 他想要說話,卻已經說不出一個字,反而嘴角鮮血湧出愈發厲害。 年輕人伸手輕輕按住他的胸口,觸手之處,鐵甲支離破碎,冰冷甲胄為鮮血浸染,而顯溫熱。 年輕人彎下腰,輕輕搖頭。 這位昔年北涼鐵騎的扛纛猛將,竟然在臨死之前憑空橫生出一股無法想像的氣力,一隻手死死攥緊年輕人的手臂。 沙場自古膂力最盛者扛纛。 北涼鐵騎三十萬,唯有齊當國當之! 而這個男人,這輩子最後的力氣,只是想要讓那個年輕人不要為了他去北方。 死也不願鬆手。 年輕人反手輕輕握住那個死人的手,安安靜靜,面無表情,無悲無喜。 大苦無聲。 …… 最後,年輕人將齊當國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然後俯身幫他合上眼睛。 他當時離開北涼王府的時候,根本來不及懸佩涼刀。 他在齊當國屍體不遠處找到那根鐵槍,握在手中。 一人一槍,北掠而去。 早已遠遁數十裡之外的洪敬岩耳畔如同響起炸雷。 「你找死,我就讓你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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