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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六


  離陽廣陵江以南的百姓,很難想像有的地方在立夏時分尚未徹底結束霜凍。

  這就是兩遼,這裡有黑山白水,這裡也許會落下離陽王朝的第一場雪,也會落下最後一場雪,這裡的隆冬風雪,被稱為大煙泡,遮天蔽日。在去年冬的酷寒時節,有兩人在祁嘉節的親自護送下由京畿北進入了兩遼,能夠讓京城第一劍客如此興師動眾,自然是因為兩人中的那個于新郎,是多方勢力暗中竭力拉攏的武道宗師,在於新郎婉拒了當今天子的挽留後,皇帝趙篆便讓祁嘉節一路相送,用以打消其它勢力的覬覦念頭,作為王仙芝的首徒,與于新郎交好,那幾乎就等於是全盤接納了武帝城衣缽,樓荒,樓半闕,林鴉,其餘三人,就算不能為己用,最不濟也能與這些同氣連枝的頂尖高手接下一份善緣。所以祁嘉節在邊境離別之際為天子捎了句話,告訴于新郎不論他何時返回太安城,皇帝陛下都會以朋友之禮相待。

  在遼東錦州一條叫做松嫩河的河畔,有個沿河而居的小村莊,約莫百來戶,村裡青壯多是獵人,據傳某家的祖上在一生中曾經捕獲到兩頭海東青,都作為貢品送往了當時離陽設立在兩遼的都督府,這戶人家中作為傳家寶的那張製備精良的硬弓,正是都督府除賞金外的額外恩賜。有兩個貴客借住在村子裡,去年冬末一夥獵戶遇上了一頭不知為何沒有進入冬眠的黑瞎子,正是恩人趕走了那頭巨熊,事後村子青壯都喜歡跟那個年輕男人討教幾手把式,而村子裡的孩子也喜歡與那個喜歡身穿綠衣的孩子一起玩耍。

  入夏後,終於能夠脫掉厚重裘衣的綠衣女孩很開心,而且在那個冬天她生了凍瘡,她自己倒是不覺得有什麼難熬,倒是小於總是愧疚。其實她一開始是不太喜歡兩遼的,因為剛進入這裡的時候正值風雪最盛,那種大煙炮的可怕天氣就像給了她和小於一個下馬威。直到在這個村子停下腳步,她在那些新朋友的帶領下去結冰的河面上鑿洞釣魚,或是坐在木板上在冰面上滑行,每天都可以跟十多個同齡人打雪仗,都讓她感到新鮮快樂。所以小於說要動身去遼北的時候,她不樂意,然後小於就再沒有催促了。久而久之,她和小於挺像是土生土長的遼東人了,小於會背著弓箭跟著村裡大人一起去狩獵,開始在老獵戶手把手的傳授下熬養幼鷹,而她也不再奇怪為什麼這兒的窗戶紙糊在外頭,為什麼家家戶戶都有大缸小缸的醃菜,為什麼大人教訓孩子的時候都要說再不聽話就吊到籃子裡。今天,小於在幫村子裡一戶人家砍那種高半丈多、當地人稱為羊草的植物,用來造房屋,當然並不是羊吃的草,它的杆子空心,就跟她家鄉的竹子差不多。她安安靜靜蹲在旁邊,看著小於拎刀砍草杆子的模樣,覺得挺帥氣的。她記得高爺爺離開武帝城前一天,私下跟她聊天,說了很多人,很多人她都沒記住,只有說到小於的時候,她格外上心,所以記得清清楚楚,高爺爺說當今天下劍客,某某某的際遇最好,誰誰誰的先天根骨最好,但是小於的練劍資質是最好的,沒有之一。

  她蹲在地上,想到那個高爺爺,突然有些悲傷。她其實知道他姓王,但是他長得那麼高,她喜歡喊他高爺爺,而他也從來沒有不高興。

  然後她又想起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在臨死前喊了她一聲綠袍兒。

  小於說那個人很了不起的,都能讓高爺爺佩服了大半輩子。

  她突然開口問道:「小於,高爺爺讓你找那個人,算是讓你代師收徒,可我們怎麼找啊?」

  于新郎轉頭微笑道:「總能找到的。」

  她哦了一聲,喊了一句我玩去了啊,起身後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就像這個小閨女親哥哥的于新郎會心一笑,總怕她會覺得兩遼之行枯燥無聊,現在看來是多慮了。唯一的麻煩就是這丫頭跟許多當地孩子學了好些方言俗語,比如什麼你彪啊,什麼滾犢子,什麼遠點兒刪著,想想就讓于新郎有些忍不住冒冷汗。

  至於那個還不知道在哪旮旯的「小師弟」,那個某種意義上等於是師父的閉門弟子,眼下于新郎並不著急,他堅信該找到時自然就會見面,這是一種奇妙的直覺。

  于新郎有耐心等待。

  五百年江湖,只有一個王仙芝,更只有一個李淳罡。

  黃昏中,于新郎幫村民忙過了活計,回到借住的屋子前,房子主人已經備好了晚飯,于新郎卻不知道那丫頭在哪裡瘋玩,就只好學著村民那樣吼了一嗓子,很快就從河畔那邊傳來應答聲,她快步跑回,拎著裙擺輕盈邁過門檻,看到小於和那家人已經坐在了土坯砌成的炕上,因為等她都沒有動筷子,她朝小於做了鬼臉,然後歉意地坐在小於身邊,無奈的于新郎低聲提醒道:「哪有讓主人等客人吃飯的道理。」

  中年村婦對綠衣女孩那是打心眼喜歡,連忙笑道:「不打緊。」

  長有南人相貌的中年男人給于新郎倒了一杯酒,男人其實是外地人,媳婦是當地人,他的祖籍在東越,當年跟隨爺爺父親一同流徙錦州,不過比起洪嘉北奔還要更早,算是因禍得福,幸運躲過了那樁硝煙燒遍中原的春秋戰事,因為遼西是離陽的龍興之地,遼東也沾了不少光,雖然比不得遼西那邊享受朝廷的種種優待,但比起賦稅沉重的東越道百姓還是有著天壤之別,而且世人皆知有個異姓王當年便在錦州「虎出山林」,加上坐鎮兩遼的離陽藩王是膠東王趙睢,趙睢對轄境百姓也頗為善待,雖說北莽離陽對峙了很多年,但戰火一直沒有蔓延到這裡,所以哪怕是中年男人,也是自幼起便從不曾見識過沙場兵戈。男人的家族在獲罪北徙時帶了一大箱子書籍,哪怕四代單傳,但一代代父教子讀書識字,竟是做到了許多中原士族都做不到的書香不斷。

  于新郎選擇之所以在這家居住,也是對中年男人身上在北地極為少見的書卷氣感到親近。當聽到于新郎說明天就要離開村子前往錦州城時,少了酒友的男人難免有些遺憾,大概是大半碗酒下肚,酒量不行酒品很行的中年人也就沒了太多交淺言深的忌諱,低聲笑問道:「于老弟,是去看那北涼王的祖居?我跟你說實話啊,沒啥看頭,一來尋常人靠近不得,有藩王府邸的親衛盯著,二來很多人都說就是破屋兩三間,據傳不少去錦州城湊熱鬧的人都乘興而去敗興而歸了。」

  于新郎問道:「很多人去錦州?」

  男人哧溜一口咽下剩下那小半碗酒,笑道:「可不是,關於這檔子事,故事多了去嘍,咱們這兒離著錦州不過八十幾裡路,村裡尋著了值錢的東西,比如貂皮狐皮之類的,尤其是那名義上官家禁止私自挖采的老參,都放心交由我這個識得幾個字的『賬房先生』去錦州城偷偷售賣,所以我對錦州城不陌生……」

  婦人雖說對於新郎和小丫頭都極有好感,可當自己男人說到私售人參的時候,仍是偷偷在用腳踹了一下他。

  男人也不好明著說自己媳婦的不是,就只當什麼都沒有發生,繼續說道:「關於那個大名鼎鼎的人屠,哪怕離開錦州二十多年,而且人也都死在了北涼,但是那錦州人至今說起,仍是津津有味,前個十多年最是熱鬧,相傳好些跟人屠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中原豪閥破落戶,不敢去北涼報仇,就尋思著去挖徐家的祖墳,如果不是咱們膠東王跟人屠向來交好,恐怕還真就遭了災去了。要我看啊,咱們膠東王也是給那人屠殃及池魚,否則以王爺他老人家的本事,就不該是如今這麼個慘淡光景,上回于老弟你說那淮南王趙英也壯烈戰死了,咱們王爺不說跟人屠跟燕敕王相比,但比起那個淮南王和新靖安王,總歸是綽綽有餘的吧?否則也坐不到膠東王這個位置上,除了北涼,也就只有這兒的藩王藩地是跟北莽蠻子面對面了不是?先帝如果不是信任咱們王爺的能耐,可不敢如此安排。」

  于新郎點了點頭,離陽先帝安置藩王,那是苦心孤詣,將趙英「圈養」在眼皮子底下的淮南道,把雄心壯志的趙炳「發配」南疆,讓同父同母的親弟弟趙毅管轄整個天下最為富饒的廣陵道,把最是桀驁難馴的靖安王放在四面受敵的青州襄樊,唯獨將徐驍和趙睢放在了北疆兩地。算不得讀書人也從不以士子自居的中年男人,不知不覺就已經喝光兩碗酒,他本來撐死也就這個酒量了,但也許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的緣故,竟是又給自己倒了一碗,媳婦怎麼攔也攔不住,他舉了起酒碗,聞了聞,沒有喝酒,抬頭望向對面的于新郎,眼神有些渙散,這個遠離硝煙也遠離廟堂的中年人似乎開始自言自語,「我祖輩所在的東越,是大將軍顧劍棠滅掉的,可能不是那人屠的手筆,自我爺爺起就對人屠毫無惡感,我也不例外,以前聽說太安城是天底下罵人屠罵得最凶的地方,然後是被稱為『讀書種子,十出五六』的廣陵道,接下來是有無數名士風流的江南,如今更是連新涼王也一起罵,好像還是越罵官越大,其中有個禮部侍郎,聽聞那還是北涼人……嘿,所以我很想弄明白一件事,既然那些人都已經紛紛做了離陽朝廷的官,很多人連人屠和那新涼王都沒有見過,甚至他們所在家族的崛起,都要歸功於人屠的馬踏春秋,那還罵個什麼勁?于老弟,你見識多,看你的氣度,想來也是飽讀詩書之人,可能為老哥我解惑?」

  于新郎猶豫了一下,笑道:「端起碗吃飯,放下筷罵娘?」

  中年人感慨道:「是啊!國無英雄,如屋無柱,人無脊樑啊。」

  男人第三碗酒喝了一大口,就真的醉了,在自家婆娘的伺候下倒頭就睡,猶自喃喃而語,說是如果新涼王守不住西北,他是也要罵娘的,連那年輕藩王的老爹一起罵。中年人的媳婦哭笑不得,嘮叨一句真當自己是大官了,這些年做那莊稼活也不見你這般用心。那婦人嘮叨歸嘮叨,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男人那張比起年輕時候已經粗糲許多的臉龐,她略顯黝黑的臉上情不自禁浮現笑意,心想誰讓你這麼俊呢,當年可是跟好些女子才把你搶到手的,就算你莊稼活馬馬虎虎,也不打緊的。

  聽到那句話後,于新郎猛然一口飲盡一碗酒,淡然道:「一個沒有英雄的國家,何其悲哀。一個有英雄而不知尊重英雄的國家,又是何其悲哀。」

  于新郎下了炕,和小丫頭端了小板凳一起坐在屋外,他轉過頭望向托著腮幫發呆的她,微笑道:「要不然咱們去別的地兒找你高爺爺的徒弟?」

  小丫頭扭頭翻了個白眼,「自己想去北涼就直說唄,我其實又無所謂的。」

  于新郎頓時有些尷尬,剛想說話,小丫頭一本正經道:「去吧去吧,反正我也想念樓伯伯了,這個樓伯伯啊,還在咱們武帝城那會兒,就不怎麼曉得照顧自己,他出門在外,我不放心!」

  于新郎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笑道:「是啊是啊,樓伯伯,宮伯伯,還有你的林姨,都少不了你。」

  她慌慌張張伸出手指噓了一聲,「得喊林姐姐!喊林姨的話,她會生氣的。」

  于新郎哈哈笑道:「難怪師父說你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林鴉。」

  小丫頭突然唉聲歎氣,最後跟于新郎語重心長說道:「小於,我們先說好,到了北涼,不跟人打架,好好說話,行嗎?」

  于新郎故作驚訝道:「咦?是誰說能動手就不動嘴吵吵的?」

  小丫頭抬起下巴,惡狠狠道:「我還沒有說出下半句呢,該動嘴吵吵的時候就要有事好好商量,動拳頭的不算英雄好漢。」

  于新郎眯眼柔聲道:「以後你要是行走江湖了,肯定能成為天字號的女俠。」

  小丫頭使勁點頭,然後把腦袋放在於新郎的膝蓋上,悶聲悶氣道:「小於,我其實很早就想去北涼了,想去高爺爺去世的地方看一看。」

  于新郎輕輕點頭,不言語。

  小丫頭輕輕抬頭,淚痕還在,但是已經有了笑臉,「小於小於,北涼在西北,那我們到時候不是天天喝西北風啦?」

  于新郎微笑道:「是啊,那裡如今處處是沙場,說不定還要吃很多沙子呢。」

  ……

  在京為官居不易,哪怕是被當今天子御賜為本朝第一國手的棋壇聖手範長後,一躍成為了翰林院的新貴人物,可難免也有此感慨,範家可謂書香門第,只是在祥州本就不算什麼遮奢門戶,他被召入京時只是孤身北上,不曾攜帶書童僕人,身上銀票也算有個七八百兩,本以為在京城就算闊綽不得,也不至於太過寒酸,不曾想真正當了京官,才曉得開銷的厲害。范長後畢竟不曾獲得皇帝賜第的殊榮,又不是正兒八經的科舉進士出身,也就在太安城沒有座主房師好依靠,更沒有同鄉同年資助,可是京官尤其是翰林院黃門郎這等清貴身份,住宅講究一個匹配官制威儀,所以範長後一咬牙租了一位年邁返籍的工部侍郎舊邸,勉強算是有軒有圃花木蔥郁的地方,可這就花去了他整整兩百兩銀子,那還是老侍郎看在黃門郎的面上才割肉給出的價格,換做其他尋常官員,莫說兩百,翻上一番,四百兩銀子都萬萬拿不下。而離陽朝廷在官服一事上並不大包大攬,除去幾套禮部定額的朝服,其它都需要官員自備,堪稱五花八門的官服購置又是一大筆支出,範長後也是在翰林院任職一段時日後,才知道好些生財不太有道的古板老翰林窮酸到需要常年借用官服的地步,雪上加霜的是范長後作為太安城官場的新近紅人,名目繁多的應酬宴飲以及同僚紅白喜事,更是讓這個孑然一身的年輕人花錢如流水,加上作為翰林的體面,日常書翰所需的筆墨紙,更有這樣那樣的門道,所幸範長後在赴京時帶了二十來本奉版刻印的孤本珍本,翰林同僚多嗜書成癖以至於哪怕一貧如洗也要借錢買書的老先生,收到這份見面禮後,範長後開始在翰林院站穩腳跟,而且他也答應許多文士京官,會在自己家鄉購買那些當地刻印所以相對廉價的多卷大部頭書籍,也讓範長後給人的觀感頗佳,其實說購買不過是託辭,不過是從家中藏書樓中割愛而已,相信那些公門修行半輩子的老油條其實也心知肚明,只是雙方都不說破而已。

  京城外地官員多聚居在城東南一帶,這裡山水不惡,如範長後這般南方士子入京,都要由此進入,故而那些功成名就的離陽顯宦,雖然貴為有賜第內城的廷樞值者,也仍是多在此有別業宅邸,也便於近水樓臺提攜後人,太安城的吟詠集會,也大半在此召開。由春轉夏,臨近芒種,古語有雲春爭日夏爭時。歷年都是芒種時分,大量文人雅士在那座欣然亭附近舉辦集會,有意思的是,也不知哪戶人家如此家大業大,在欣然亭南專門辟出了二十餘畝北方不易見到的稻田,供人遊賞,夏日時節,每到夜間,真是聽取蛙聲一片。今年的欣然亭集會尤為有趣,也不知是否那幫老臣有了默契,從中書令齊陽龍到門下省坦坦翁,再到永徽之春中冒尖的趙右齡殷茂春等,今年都沒有湊熱鬧,但是自陳望、嚴傑溪、晉蘭亭到李吉甫、高亭樹、孫寅等人,這些太安城聲明最盛的「年輕人」,幾乎一個不落,都不約而同參加了此次欣然亭宴會,而名聲鵲起的範長後當然也在此之列。

  這場人文薈萃的聚會沒有嚴格意義上的發起人,都只是呼朋喚友人喊人人帶人,欣然亭就這麼空前熱鬧起來。

  當時範長後與欽天監的少年當著皇帝皇后的面一場手談後,最終有六人留到最後,其中陳望和狀元郎李吉甫相談甚歡,「國舅爺」嚴池集與宋恪禮閒聊,而他範長後則與那狂徒孫寅在棋道一事上頗為投緣。很有意思的是在隨後的京城宦海經歷中,也是大致照著這般趨勢發展,李吉甫經常是陳府的座上賓,而在翰林院中,嚴池集與那宋家雛鳳同修史書,據說很是處得來,範長後與孫寅雖仍算不得知己,但偶爾也會聊一聊天下形勢。今天范長後就是跟孫寅先碰頭然後一起前往欣然亭,在太安城很多官員都會笑言一句「高官騎瘦馬,有了不顯富」,但是遭受過一場貶謫的孫寅則不然,仍是正大光明買了一頭來自北涼的高頭大馬,每次朝會和當值都乘此馬來往,極為惹眼,範長後今天有幸坐了一趟順風馬,與孫寅同乘一馬,到了車馬如龍遊人如織的欣然亭附近,範長後翻身下馬,忍不住揉了揉屁股,孫寅這傢伙真是在太安城騎馬都能騎出大漠揚鞭的感覺,範長後就要遭罪了,孫寅看到范長後的狼狽模樣,滿臉幸災樂禍。

  與他們先後腳來到欣然亭的一輛不起眼馬車,走下兩名身穿素雅青衫的男子,範長後看到是門下省左散騎常侍陳望和那狀元郎李吉甫,本以為按照孫寅的清高秉性,至多斜眼一下就不再搭理,不料孫寅竟是拉著他主動走上前,也看到他們二人的李吉甫明顯沒想到孫寅會打招呼,難掩眼中那份匪夷所思,倒是整個離陽王朝中官運亨通能媲美晉三郎的陳少保,沒有絲毫驚奇神色,對他們溫顏笑道:「孫兄,月天先生,事先說好,我今日仍是不飲酒,只能以茶代酒,不過吉甫已經做好了不醉不歸的打算,你們儘管灌他便是。」

  孫寅冷哼道:「喝茶又如何,我喝酒就是,咱們一人一杯,照樣能讓常侍大人去小解個四五六七次。」

  陳望一臉苦笑著抱拳討饒道:「孫兄,莫要欺負同鄉人啊,懇請孫兄把矛頭指向吉甫,不然月天先生也行。」

  範長後微笑道:「常侍大人,可不能仗著官帽子大,就這麼當著面禍水東引啊,有損朝廷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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