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玄幻 > 雪中悍刀行 | 上頁 下頁 |
四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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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良輔大笑著擺手道:「她那半吊子劍術,井底之蛙而已,我就眼巴巴希冀著她能趕緊找個好人家嫁了。」 林紅猿眼眸眯成月牙,「尉遲姐姐還會愁嫁?要我看啊,以後肯定給叔叔拎回家一個一品境界的女婿。」 尉遲良輔樂呵呵道:「借侄女吉言啊。」 隨即快雪山莊的莊主浮現一臉惆悵,「這死丫頭,一說起來叔叔就頭大,也不知道她從哪裡道聽途說了一些荒誕不經的傳聞,就對那個素未蒙面的北涼世子死心塌地,說他才是世間最有英雄氣概的男人,說起那位世子殿下的事情,如數家珍,魔怔了一般。叔叔這白頭發,有一半都是給她禍害的。侄女啊,在叔叔看來,你讀泉姐姐雖然年長你幾歲,可比你差了十萬八千里,叔叔還是想你搬去那邊,替叔叔好好勸勸她,我跟她講道理她左耳進右耳出,不管用,你跟她說,她肯定樂意聽。要是她真能從牛角尖裡鑽出來,叔叔到時候親自帶她去龍宮拜訪一趟,一定要當面拜謝!」 林紅猿眼眸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古怪,很快就滴水不漏說道:「那我一個人去尉遲姐姐那邊住下,只要尉遲姐姐不趕人,我一定死皮賴臉不走。叔叔就隨便給這些下人安排個偏僻院子,能住人就行,叔叔可別跟侄女客氣了。」 尉遲良輔笑聲愉悅,大聲道:「別人不好說,萬萬沒有讓侄女委屈的道理,這棟院子只管放心繼續住著,快雪山莊雖說比不得龍宮金玉滿堂,卻也沒有寒酸到一棟院子都拿不出手,叔叔今天就把話撂在這裡,以後這棟院子都留給侄女了,任何時候來玩都行,不住時除了讓丫鬟們勤快清掃,不准外人入院。走走走,叔叔這就帶你去你尉遲姐姐那邊。」 林紅猿站起身搖頭道:「叔叔你先忙,我還有些零散物件要收拾,我自個兒問路去叨擾尉遲姐姐,順便慢悠悠沿路賞景。」 尉遲良輔起身後略加思索,點頭道:「這樣也行,我先讓人去跟那閨女說一聲,叔叔肯定你倆能一見如故。」 林紅猿玩笑道:「叔叔趕緊忙你的,侄女這邊還得發愁怎麼送尉遲姐姐一份不掉價的見面禮呢。」 尉遲良輔客氣幾句,一臉不加掩飾的舒暢神情,跟一直沉默寡言的大管事快步走出院子。 走出去十幾丈,尉遲良輔回望院落一眼,感慨道:「讀泉要是有林紅猿一半的城府,我這個當爹的就省心了。」 年近古稀的老邁管事輕聲安慰道:「莊主,大小姐的赤子之心才可貴啊。古話說惜福之人福自來。」 尉遲良輔笑駡道:「什麼古話,十有八九又是你杜撰的,讀泉那丫頭說得對,就該給你出版一部醒世警言,一定不比《頭場雪》差太多。」 老管事如同喝了一壺醇酒,拈須微笑道:「舉念要明白不自欺。莊主,我這半桶水,就不要丟人現眼了。」 尉遲良輔伸出手指點了點老管事,「你啊你啊。」 兩人趕赴下一座院子,那裡住著一個用毒在江湖上前三甲的門派,屬做不做朋友無所謂卻萬萬不能做仇敵的貨色,尉遲良輔必須打起精神應對,聽說性情古怪的老頭兒喜好男色,為此快雪山莊特地從襄樊城一家大青樓重金聘請了兩名俊美小相公住入院中,不露痕跡夾雜在丫鬟之間,就是以備不時之需。尉遲良輔行走時感慨萬分,莊子這次為了爭取武林盟主從這裡推舉而出,不光是在春帖草堂和東越劍池兩邊可是付出了不小代價,僅是不起眼的食材一項,每日就要耗費足足三千多兩白銀,更別提從青樓租賃身價不菲的小相公這類狗屁倒灶的額外開銷。 院內,林紅猿走到外廊,看到徐鳳年就坐靠門外牆壁上,正低頭搗鼓什麼,她笑道:「聽說了?那位尉遲小姐對公子你可是死心眼得很。」 徐鳳年抬起頭後,露出一張陌生的臉龐,戴了一張北莽返身後就沒怎麼派上用場的生根面皮,笑眯眯道:「這位尉遲姑娘的眼光硬是要得啊,堪稱舉世無雙。」 林紅猿嘴角悄悄抽搐了一下。 徐鳳年起身笑道:「你去幫我弄來一頂普通的貂帽。咱們再打一個賭。」 林紅猿問道:「賭什麼?」 徐鳳年十指交叉,伸向頭頂,懶洋洋晃了晃腦袋,「賭我今晚殺不殺得掉謝靈箴,要是殺掉,你在拓碑之外,再多說一種指玄。要是殺人不成反被殺,你就更沒有損失。」 林紅猿冷笑道:「無利不起早,你殺不殺謝靈箴跟我有什麼關係。」 徐鳳年笑望向林紅猿。 後者嘻嘻一笑,「要是你接連殺掉謝靈箴李火黎和李懿白三人,我就跟你賭。」 徐鳳年嘖嘖道:「終於學聰明了,不過事先說好,李懿白我不殺,你有沒有仇家,替換一個。」 林紅猿毫不猶豫道:「沒問題,換做殺雀墩山嶽溪蠻。貂帽和他們在快雪山莊所住院落,天黑之前我就能一起給你。」 徐鳳年瞥了眼言語幹淨利落的林紅猿,嘖嘖稱奇道:「深藏不露啊。早就對那個姓嶽的圖謀不軌了吧?這次不光是你這個小宮主藏頭露尾,還帶來了不惜混入扛輿隊伍的楊茂亮,就是為了針對雀墩山?借我的到殺人,手上根本不沾血,到時候有尉遲讀泉給你作證,龍宮就撇得一清二白。」 林紅猿憨憨傻笑不說話。 徐鳳年看向春神湖遠方霧靄,林紅猿目力不俗,順著視線望去沒有一物,片刻之後,傳來一陣女子嗓音的喂喂喂,未見其面便聞其語,「是南疆龍宮住在這裡嗎,應一聲,如果不是,我就不登岸了。」 林紅猿來到欄杆附近,見到一位容顏僅算秀美身段則尤為妖嬈的年輕女子獨自撐舟而來,她身上的裘子是上等狐裘,就是年月久了,難免有些灰暗老舊。這麼一個女子以這種新鮮方式出現,林紅猿吃驚不小,嘴上平靜反問道:「你是尉遲讀泉?」 那女子點了點頭,「那你是?」 林紅猿察覺徐鳳年早已不知所蹤,對他的認知更深一層,面對快雪山莊的大小姐尉遲讀泉,笑道:「我是龍宮林紅猿,見過尉遲姐姐。」 尉遲讀泉放下竹竿,快速躍上外廊,雀躍道:「你是小宮主林仙子?」 若是平時,林紅猿多半不以為意,只是聽說過了那年輕魔頭對江湖上女俠的刻薄挖苦,就略微有些不自在。 尉遲讀泉根本不在乎什麼初次見面,熱絡拉住林紅猿的雙手,滿臉驚喜問道:「林仙子,你們龍宮是不是真如傳言所說建在海底?」 林紅猿心想那廝被這麼一個傻姑娘傾慕,似乎也不是一件太值得驕傲的事情啊。 不曾想橫生枝節,尉遲讀泉驀然臉色一冷,狠聲道:「躲什麼,一個大老爺們,出來!喂喂,屋裡那位,說你呢,剛才還在外廊的,如今離我不過三丈,別以為跟著一堵牆就不知道你在那兒。」 林紅猿震驚得無以復加,難道這姑娘跟姓徐的是一路狠辣貨色,都喜裝傻扮癡? 屋內徐鳳年也是吃驚不小,猶豫了一下,還是坦然走到屋外,跟尉遲讀泉並肩而立的林紅猿悄然抬手,做了一個橫刀一抹的淩厲手勢,無聲詢問徐鳳年是不是宰了這個隱患。徐鳳年視而不見,正在打腹稿醞釀措辭,不曾想那姑娘死死盯住徐鳳年的白頭,然後一個蹦跳,沖到徐鳳年跟前,幾乎鼻尖對鼻尖,語不驚人死不休:「哈哈,我就知道是你,徐鳳年,北涼……」 徐鳳年不等她說出世子殿下四字,直截了當一記手刀就砍暈了這個口無遮攔的姑娘。 本以為還會有波折,不曾想這記試探意味多過殺機的手刀十分順利,她毫無反抗地一翻白眼,當初就嬌軀癱軟撲在他懷中。 這就完事了? 林紅猿真是受不了這種無趣的轉折,本想這個尉遲姐姐能跟姓徐的來一場鷸蚌相爭的好戲,鬥上幾百回合鬥出個天昏地暗,從外廊廝殺到湖面上才好。 林紅猿被徐鳳年一瞥,有些心虛,小聲問道:「那我還去不去尉遲讀泉的小樓?要是快雪山莊這邊找不到她的人,似乎不好收尾。」 徐鳳年不假思索道:「喝酒。去找一壺,先把自己喝得滿口酒氣,假裝熏醉,再往她嘴裡灌幾大口,路上有人問起,就說相見恨晚,你攙扶她回小樓。貂帽和三人住處兩事,照辦不誤。一個晚上,足夠了。」 林紅猿默不作聲。 還抱住尉遲讀泉的徐鳳年皺眉道:「聾了?」 林紅猿歎氣一聲,「難怪納蘭先生私下對你讚賞有加。」 徐鳳年把尉遲讀泉扛在肩上,返身走回屋內,譏笑道:「你以為那是誇我?還沒有過招之前,真正的聰明人,是不會被對手重視的。」 林紅猿跟在他身後,自顧自笑了笑,要是還有機會做成人髭,就不給他灌啞藥了,畢竟聽他說話,不管有沒有道理,都挺有意思,可以解乏。 徐鳳年隨手將暈厥過去的尉遲讀泉丟在太師椅上,開始閉目凝神。不到半個時辰,黃昏將至,趙維萍就走入屋內遞給林紅猿一頂貂帽和一份手絹,林紅猿攤開仔細瀏覽後,藏入袖中,走到大廳角落從花瓶抽出一枝需要每日一換的臘梅,蠟黃花色,折枝插瓶不久,仍是嬌豔欲滴,沾著幾分水汽。林紅猿拎著臘梅花枝蹲在徐鳳年腳下,一邊講述快雪山莊地形,一邊在地上縱橫劃分,春帖草堂謝靈箴和雁堡李火黎的小院因為身份差得不算太遠,關鍵是背後靠山在一個水準上,故而相距較近,只有嶽溪蠻,直線上隔了小半裡路,算上繞路,估計足有一裡,別看半裡之差,指不定就蘊藏巨大變數。指路期間林紅猿也沒有多嘴廢話,知道這位魔頭沒蠢到去快雪山莊屋簷之上掠空夜行。 手指旋轉貂帽的徐鳳年閉上眼睛複盤一遍,睜眼後點頭說道:「行了。」 林紅猿忐忑問道:「能跟我說說大致方案嗎?」 徐鳳年平淡道:「怎麼簡單怎麼來。」 說了也是白說,林紅猿實在沒有刨根問底的勇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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