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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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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用'皇天'戒指殺你,算是對你的尊重。"風梧毫不遲疑地應了一聲,抬起左手,一道尖銳的痛霎時貫穿了季寧的胸膛,他不由自主地捂住自己的胸口,連退了數步靠在一棵木棉樹上,拼命咬著牙齒不發出一點呻吟,生怕驚嚇到脆弱的水華。 視線漸漸模糊起來,季寧努力看見風梧走到水華旁邊,仿佛想勸慰水華離開,水華卻執拗地在院中坐了下來,垂著頭仍舊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裡。她穿著白色的寢衣,頭頂的木棉樹不斷地在她身周落下花瓣,讓季寧想起第一次看見她時,她白底紅花的衣服,白的像雲,紅的像--他現在滴落了滿地的血。那個時候,也有這麼一朵鮮紅的木棉花落下來,正正地砸中了他的頭。 這就是他傾盡一生愛著的女孩啊……季寧用盡全部力氣靠緊木棉樹支撐著身體,近乎貪婪地睜著眼睛,唇角的血無聲地滑落。他多想再多看她一會兒,哪怕一眨眼的工夫也好,那樣他就會永遠大睜著眼睛不眨動一下。可是黑暗漸漸籠罩了一切,季甯一時只覺得整個天地都安靜下來,只有水華那熟悉的歌聲再度在耳邊迴響: "……哥哥-- 你別拋下我啊, 我是你小小的沉香。 如今我長眠在這寒冷的地下, 等你牽我的魂兒回去故鄉……" 這首就算她喪失了清明神智也不曾忘記的歌兒,有多少次讓他在幾近崩潰的絕望中再度振作,只因為還有一個人在昏暗的深淵中惦記著他,心心念念地囑咐他不要忘記自己。 我不會忘記你,因為記憶已經是我墜落在黑暗中惟一的光明,季寧無聲地說著,可是,水華,對不起,我最後的心願,是讓你康復之後,再也不記得我。我既然給你重塑了一個新生,就要你再不背負前世的悲哀。忘卻對你來說,就意味著自由。 風梧站在水華身邊,卻一直冷眼觀察著季寧的動靜。他不明白一個人在遭受了自己的致命一擊後,居然能隱忍到不發出一點聲響。眼看季寧捂在胸前的右手慢慢垂落,血也不再從傷口中湧出,整個人卻始終背靠著木棉樹面帶微笑,就仿佛當年初進交城的讀憶師那般俊逸挺拔,風度超然。風梧疑惑地走了過去,伸手一試,才發現他的血早已涼得透了。而他左手的五個手指,都深深地插進了身後的樹幹中,怪不得死後屍身不倒。 手指上"皇天"的光芒一閃,風梧的手中已多了一顆渾圓透亮的珠子。那珠子沒有沾染上一星半點季寧心頭的血,在黑夜中發出瑩潤的光澤,仿佛誘惑人服下它,交出自己輪回不已的靈魂,去換取今世的永生。 風梧久久地凝視著這顆不死珠,終於只是用手指握拳掩蓋了它。他不需要這個東西,帝王之血代代不已,生生世世他都要做這雲荒的君王。不死珠雖然有抵禦傷害的能力,可要破解起來太過容易,哪裡像他的帝王之血,是神靈情有獨鍾的恩賜。 然而就在這一轉念間,風梧驚訝地發現季寧的屍體慢慢起了變化--他原本失血蒼白的皮膚越來越黑,越來越硬,而散落的髮絲和飄搖的衣角也漸漸凝結,再不能被夜風拂動。到後來,季寧的整個身體就仿佛一尊精妙的瓷像被人用泥塊不斷塗抹,線條越來越粗糙,輪廓越來越模糊,直到最後變成一塊黑色的石頭,靜靜地佇立在木棉樹下,不仔細分辨根本看不出來像一個人形。 這種石頭,風梧想起來,自己以前橫穿西荒沙漠時,曾經見過。那震懾人心的黑石林中彌漫著強烈的念力,就算強大如帝王之血的傳人也忍不住心中一顫。 忽然,一根石芽從黑石中部仿佛心臟的位置生出,不斷長長,如同一枚從淤泥裡面發出的菡萏,在風梧的凝視下啪地開出一朵石花。黑石的萼片,晶亮的花瓣,花心中是奶酪一般白色的瓊漿,盈盈欲滴。 "這就是你所有的心念凝結的東西麼?"風梧盯著這朵石花,伸手摘下了它,走到水華身邊去,"水華,新的生活開始了。" 當所有人都死去,最後活下來的,只能是王者。 末章、復活的記憶 蒼平朝清越二十三年,鏡湖船幫幫主夫婦不知所蹤,船幫失去朝廷怙恃,漸漸衰落; 清越三十一年,"破冰將軍"風梧不滿朝廷削兵奪權之舉,以帝王之血後裔之名起事; 清越三十三年,風梧以擅違軍令之罪斬大將駿鵬,此案株連甚重,當年伊密城沙盜出身的部將幾乎屠戮殆盡; 清越三十四年,風梧佔領伽藍帝都,蒼平朝廷倉皇東奔,遷往蒼梧郡府蕪城。同年,太史令獻上所藏鯨艇圖紙,風梧笑道:"帝王之血萬世不移,何懼冰夷雕蟲之技?"太史令慚愧告退,而冰族十巫暗中相慶; 清越三十五年,風梧拒絕白王嫁女聯姻的請求,白王率部出走,風梧帝王之血的真實性再度遭到雲荒六部的猜疑。年底,風梧親自帶兵征剿白之一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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