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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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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別忘了我啊, 我是你小小的沉香。 如今我守候在這寂寞的窗前, 看星星消失了光亮……" 這歌聲低而含混,帶著怯怯的哽咽,卻讓季寧渾身一震,幾乎要飛奔而去--他沒有聽錯,這是水華在唱歌!夜闌人靜,她為何還不能安睡,究竟還有什麼苦痛在折磨著她? 猛地看到水華房門上垂掛的銅鎖,季寧心頭大痛,駿鵬此舉,真的是把水華當作一個瘋傻的禁臠來對待麼?他徒勞地看著那結實的銅鎖,無奈去推窗戶,卻發現被人從裡面用木銷插住。 掏出短刀從窗縫裡插進去,季寧想要將木銷割斷,卻探不到位置。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地從他額頭滾落,砸在窗臺上似乎都能聽見"奪奪"的聲音,可是他仍舊無法打開那扇看似脆弱的木窗,只怕響動大一點,會驚醒府內之人。 身後有什麼東西驀地觸碰到他,把季寧驚得幾乎跳起來,驀然揮刀轉身,卻發現是一條摩天草的藤蔓蜿蜒而來。看著這些遊蛇般在府內蔓延的植物,季寧心念一動,抓住一條新發的細小分枝塞進了窗縫中。 仿佛是被夾住了尾巴的小動物,那條生長受限的藤蔓不斷簌簌抖動,掙扎著長大,竟然將木制的窗扇頂得吱吱作響,窗縫也被撐得越來越大。就在摩天草快要把兩扇窗頁生生頂脫的前夕,季寧從窗縫裡伸手進去,拔開了插銷。 "啊……"窗戶忽然打開,屋中的人驚駭地低呼了一聲,越發地瑟縮到床角去。 "是我,哥哥。"季甯生怕水華叫出來驚動他人,趕緊跳過窗戶,無奈地尋思用帶了迷藥的手帕捂住水華的嘴。 然而他的聲音就是最好的鎮靜藥物,水華果然不再出聲,只是當季寧伸手抱她的時候,怯生生地重複了一句:"哥哥?……"仿佛想要再次確認來人的身份,卻歪著頭滿臉迷惑,似乎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聽"哥哥"的話。 "是我,我接你回家。"季寧忍著心裡的痛,伸手把水華淩亂的衣衫整理好,抱著她從窗戶裡翻了出去。回頭一看,方才那株藤蔓已然侵入了整個房間。"不要出聲。"季甯輕輕掩住了水華即將張開的嘴唇,見她果然乖乖地不發一聲,慶倖她看不到無數藤蔓在月光下侵襲宅院的詭異景象。 用腰帶將水華緊緊縛在背上,季寧手腳並用抓住摩天草爬出了統領府。當他喘著氣爬到牆頭時,回頭一看,不禁大吃一驚:此時此刻,整個統領府已經完全淹沒在摩天草的海洋裡,柱子上攀援的,房頂上盤結的,地面上匍匐的,都是那些無聲無息的綠色植物。它們交纏成網,遮蔽了整個統領府的光線,讓那些熟睡的人們即使天光大亮也依然以為是暗夜。 空寂之山的泉水,雖然不能治療水華的眼睛,卻能夠阻擋駿鵬追趕的腳步,已然不辜負自己的冒險旅程。季寧想到這裡,輕輕拍了拍緊緊摟住自己脖子的水華,順著藤蔓溜下了圍牆。 回到驛館時,墨長老已為他們準備好了旅途的一應用品,分別由兩匹馬馱著。季甯認出一匹馬是驛館的所有物,另一匹卻是墨長老自己家裡的財產,不由一驚。西荒民生艱難,先前他請求墨長老準備乾糧飲水已是汗顏無地,又怎能帶走他們家裡如此珍貴的財產? 察覺到季寧的為難,墨長老看了看縮在一旁的水華,勉強笑了笑:"這個人情可不是送給你的。玄林大人是朝中第一的好官,沖著他的面子,我們還有什麼送不起的?" 季甯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深深地施了一禮。 扶著水華上了一匹馬,季寧坐在她身後控住韁繩,牽著另一匹馬出城而去。那些曾經彷徨過曾經震驚過曾經傷痛過的記憶,如果能這樣一路抛灑而去,該有多好啊。 季甯一路向西,越過大片的蜜瓜田,漸漸看到了遮蔽沙漠的紅柳林,空氣也越發乾燥起來。他不敢選擇東南方的官道,生怕駿鵬發現之後通知沿路的官府阻截,在那些術士的追緝術面前,自己必將如同白紙上的墨點那樣一覽無遺。萬不得已之下,他只能逃進空桑勢力無法涉及的區域,冒險穿越空寂之山腳下的沙漠,取道狷之原到達棋盤海邊,搭乘在那裡打尖修整的商船回歸東南部的港口,這也是數千年前,被空桑人驅趕的冰族走過的路線。 幸而他以前為了尋訪"旅人之墓"的秘密,多次出入這片沙漠,此刻倒也不懼,認准了方向就心無旁騖地走下去。水華坐在他身前,不言也不動,甚至連乾渴疲倦時也不會出聲。季寧只得算准了時間停下來,拔開水囊的塞子讓她喝水和進食,活動因為騎馬而變得僵硬的腿腳,反倒是他自己,飲水和食用都比她少得多。 反正自己是不會死的,能在沙漠裡多節約一些食水總是好事。季寧打著這個主意,強忍著乾渴饑餓,操縱著馬匹往前方走。 然而"不死珠"終究不是"不餓珠",長時間下來,季寧只覺頭暈目眩,渾身乏力,幾乎要掉下馬去。無奈之下,他只好放棄了先前節食的打算,維持住基本的體力。算一算,乾糧或許還夠,就怕飲水支撐不到棋盤海岸,不過想到走出沙漠後,狷之原上也有水源補充,或許還能碰到魔鬼湖,季寧的心情又樂觀了一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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