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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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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真想看看你。"水華茫然地睜著眼睛,對著輕輕關上的房門自語道,"可我也想要個大團圓的結局。" 季寧走回自己住的伙夫房,雖然白天打掃過一次,但滿屋仍然是撲鼻的灰塵味道。他反手關上門就倒在簡陋的炕上,緊緊地蜷縮起身子,忍受著身體內部一陣陣躥上來的酸痛。伊密城白天雖然乾燥晴朗,夜裡卻冷得異常,讓他早年受損過的身體難以抵擋,舊傷不時發作,只是從不曾說出口而已。 熬過一陣,季寧撐起身子,扯開打成包袱卷的破舊被褥,覆蓋在身上,方才松了口氣躺回去,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偏偏冷風還是從伙夫房年久失修的門縫窗縫裡灌進來,讓他疲憊若死卻又無法入眠。也不知躺了多久,四肢百骸因為焦躁而生出燥熱來,方才朦朦朧朧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迷糊中他似乎睜開眼睛,看到一個人影在房門前閃過。然而難得的溫暖讓他喪失了思索和追究的精力,閉上眼重新睡了過去,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來才想起昨夜怪異的人影。坐起身,季寧看見自己身上多了一床厚重的棉被。而昨日那雙磨破的鞋子,也被人一針一線地補好了。 是水華。季甯的唇邊露出了喜悅的笑意,眼角瞟到那排瓜苗一夜之間竟攀爬到了房頂上,連花蕾都偷偷綻開了縫。 等他從牢營裡提了每日分配的口糧回來,水華已經起身了。他走過去,看見她光潔的指頭上佈滿了紅色的針眼,不由心疼道:"我自己也會補的,你晚上還是好好睡覺。" "哥哥,住到正房來吧,你那裡根本冷得和戶外沒有區別。"水華用袖子遮住自己的手,關切地道。 "我找兩塊木條把窗縫釘一釘就好了。"季寧小心地扯開了話題。今日早上見到守將駿鵬冷如刀鋒的眼神,讓他更是時刻小心著自己的言行。畢竟玄林肯將水華留在這裡是為了她眼睛複明,在他助她複明之前,他沒有資格從她那裡得到任何好處。他的自尊也不允許。 "驛館裡面能有什麼事,從今天開始,你照舊出工。"想起駿鵬冷厲的命令,季甯知道無論玄林留下怎樣的囑託,都無法改變他囚徒的命運。 請求墨長老在白天照看水華,季寧隨著其他流放到伊密城的囚徒,走到沙漠的邊緣去種植紅柳。晚上他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回驛館,依舊睡在伙夫房裡,蓋著水華送來的溫暖的被子,保持著淺眠不肯睡熟。半夜裡,他閉著眼睛傾聽水華摸索著從前院走來,輕手輕腳地推開他虛掩的門,在他的床邊靜靜站立,再悄無聲息地離去。 接下來的日子裡,他並不知道水華哪一晚會來,什麼時辰來,卻並不點破她小小的秘密。有時候白天勞役太累,晚上困倦得無法保持清醒,卻在朦朧中感覺到水華柔軟的唇落在額頭上、臉頰上,幸福的暖流便會從水華吻落的地方嘩嘩地流遍全身,讓他的睡夢中也笑起來。羞澀的水華,只有在夜深人靜,自己熟睡之時,才敢露出她熱情大膽的一面吧? 每天不過匆匆的相聚,卻讓季寧整個人煥發出神采,連讀憶術的靈力也在不斷恢復,白日裡苦不堪言的勞役也變得雲淡風輕。駿鵬有時候會指使人故意刁難他,季寧都默不作聲地應付下來,淡然的神情讓那個妒忌的守將明白,這個囚徒對守將的權威並不是畏縮,只是輕視,因為獲得了最珍貴的東西而輕視身邊的一切苦難,讓始作俑者越發感覺到自己的淺薄無聊。 這一天,季寧背土到山脊上種紅柳時,在石縫裡發現了一朵半開的夜光蓮。他伸出手摘下這朵罕見的能在黑暗中發出綠色流光的蓓蕾,當作寶貝一般藏在了懷裡。 晚上他偷偷地將夜光蓮藏在被子中,懷著忐忑的快樂等待水華的到來。除了一粒順手拿來的摩天草種子,他從未送過她任何東西。可今天夜裡,等她偷偷到來的時候,他要送給她一個驚喜。 他果然清醒地等來了水華的腳步,或許是走慣了這條路,她的腳步輕盈而快捷,不復平時摸索著的踟躕。季寧小心翼翼地平息著自己的呼吸,假裝熟睡,被子下握著夜光蓮的右手卻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 房門輕輕地被推開了,水華苗條的身影從門縫中鑽了進來。她躡手躡腳地走到季寧身邊,凝視著他平靜的睡顏,薄薄的形狀好看的嘴唇,微微一笑,大著膽子朝那緊緊抿著的嘴唇俯下身去。 "水華,我喜歡你。"唇下原本一直熟睡的人驀地睜開了眼睛,嚇得水華倒退開去。下一刻,一朵閃著幽幽綠光的重瓣蓮花出現在季寧手中,照亮了一室的黑暗,也照見了水華慘白的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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