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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今日我鳳氏雖倒,可除為父一條命與些身外之財,一族之人俱安,更重要的是娘娘與五皇子安然,只要他們在,我鳳氏不絕。」鳳荏苒握住兒子之手細細叮囑,「為父死後,你帶領族人移居效野,閉門讀書,韜光養晦,只待時機一到,自有我鳳氏崛起之日。」

  「兒記住了。」鳳無衣思及父親死期在即,頓又忍不住流下淚來,「只是,父親……您……」哽咽數聲,卻是無法成語。

  鳳荏苒看著兒子亦是滿心悲痛,可他強忍酸楚,道:「無衣,今後之路必然艱辛,你要好自扶養弟妹,孝敬你的母親。梁氏已覆,你三姑與表妹你也要照顧好。」

  「是,兒記著。」鳳無衣點頭,死死抓住父親的手。

  鳳荏苒卻放開了兒子的手,然後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好了,為父要說的便是這些,你去吧,這不是久留之地。」他細細再看兒子一眼,然後決然背轉身去。

  「父親!」鳳無衣心頭大痛,終是忍不住慟哭。

  「走!」鳳荏苒閉上眼。

  鳳無衣抬手擦去臉上的淚水,提過一旁的竹籃,「父親,這是兒帶來的酒,兒便在此拜別父親,願父親一路好走。」他跪倒在地,重重叩首。

  鳳荏苒眼角滲出淚水,可身子卻紋絲不動。

  鳳無衣起身,再抬袖把面上淚涕擦拭乾淨,再看一眼父親的背影,然後轉身疾步出牢。

  初九,卯時。

  鳳荏苒白綾自盡。

  十、德音莫違8

  元鼎三年十一月,曾經顯貴的五大家族,頃刻間便倒了梁、鳳兩家,並管宣、朱禮、周栗三位大臣革職斬首,馬准、秦高、劉良、王清安、田承五位大臣革職抄家。

  一時滿城風雨,人人噤若寒蟬。

  自然前些天,那些氣勢洶洶彈劾鳳影將軍的摺子再也不曾出現過,而先前遞過摺子的無不人人自危,每日如履薄冰。

  爾後幾日,天一直沉沉的難見陽光,顯得格外的陰冷而壓抑,也在如此的氣氛下,光陰寸寸的溜,一個轉身抬首間,便發現已到了冬至。

  冬至,是一年的大祭之日。

  十一月十四日,文武百官皆是半夜即趕至效外的圜丘,皇逖、寧靜遠、白意馬、華荊台、南片月自不應說,便是奉旨養病的豐極、閉門不出的風獨影亦都與百官一樣正裝朝服,靜候於圜丘。

  圜丘之上,早已準備妥當。

  三層圓臺的北面正中為皇天上帝神牌位,其下一層東西兩側分別是日月星辰雲雨風雷牌位。各神位前皆供著玉、帛、牛、羊、豬、酒、果、菜肴等祭品及各禮器。圜丘的臺階下,東西兩側設有編罄、編鐘、鎛鼓、篪、簫、塤、笛、琴、笙、瑟等樂器,此刻樂手整齊排列,顯得肅穆莊重。

  拂曉時分,齋宮裡鳴太和鐘。

  在恢宏悠揚的鐘聲裡,身著祭服的東始修跨步而來,步履之間自有一種仰吞天地的氣勢,在他身後,一人麻衣如雪,眉目清遠,蕭蕭肅肅,卓然若仙。

  階下百官見之,有知曉那人身份的驀然驚心,有不知情的疑惑此人是誰。

  圜丘上天燈高懸,照得壇內通明,卻又燔香繚繞,顯得縹緲朦朧。

  東始修步上圜丘,樂手們奏起「始平之章」,然後在悠揚的樂聲裡,祭天大典開始。

  祭天共有迎帝神、奠玉帛、進俎、行初獻禮、亞獻禮、終獻禮、撤饌、送帝神、望燎九道儀式。

  樂聲裡,皇帝祭天地拜神明,階下百官亦跟隨跪拜行禮,一樣一樣隨著太常卿的唱誦步步做來,如此兩個時辰後才算是完成了儀式。

  眼見著燔柴已畢,可東始修卻沒有洗手上香之意,而是轉身面向階下百官,朗聲道:「今日祭天,朕有一事要昭告天地。」

  階下百官聞言無不疑惑,怔愣間,便見階下那麻衣如雪的人步上圜丘,左右兩手,各捧一道詔書。

  皇逖兄妹幾人也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東始修自玉言天手中取過一道詔書,雙手平舉,然後轉身跪拜:「皇天在上,後土在下,天地為證,神明為墨。予東始修,本為布衣,寒微之時與皇逖、寧靜遠、豐極、白意馬、華荊台、風獨影、南片月義結金蘭,誓同福禍共生死。自此十餘年征戰天下,一路浴血同行,得今日大東基業。今予為天子,當諾昔日誓言:封皇逖為皇王,封地冀州;封寧靜遠為甯王,封地閩州;封豐極為豐王,封地雍州;封白意馬為白王,封地北州;封華荊台為華王,封地幽州;封風獨影為風王,封地青州;封南片月為南王,封地商州。爾後七王佐朕,治理天下,願上蒼庇佑,大東昌盛,太平安康!」

  東始修語畢,階下靜無人聲,群臣個個呆若木雞,皇逖、寧靜遠、豐極、白意馬、華荊台、風獨影、南片月亦是震驚失語。

  可東始修起身,將手中詔書往燎壇上一放,頓時火舌一勾,片刻便化成灰燼。然後他轉身,再自玉言天手中取過另一道詔書,左手高舉,道:「此封王詔書存于淩霄殿內,凡東氏子孫不可違逆,天地神明共鑒!」

  他言罷再將詔書轉回玉言天手中,玉言天雙手接過詔書,然後莊嚴的步下圜丘,交給等候一旁的內廷總管申曆。

  群臣們慢慢回神,望向圜丘上矗立如山的皇帝,思及前幾日梁、鳳等臣子的下場,一時竟是鴉雀無聲。有幾名耿直的禦史想行勸諫,卻見嚴玄向他們微微搖頭。

  嚴玄目光望向圜丘之上侍立帝旁的那個麻衣如雪的人,「那是帝師玉言天,我等所慮他豈有不明的,可他在此卻依有今日之詔,可見陛下已心若磐石,你我便是死諫亦不可撼也。」

  連鐵骨錚錚的嚴玄都如此,群臣還能說什麼,圜丘之前靜肅如淵。

  而皇逖、寧靜遠、豐極、白意馬、華荊台、風獨影、南片月七人卻是心情複雜異常。封王授國,何等尊榮之事,可他們此刻杳無喜色,仰首望著圜丘之上的東始修,心底裡升起憂傷與苦澀。

  至此,已無挽回。

  他們八人終要四散分離!

  《東書·本紀·威烈帝傳》載:元鼎三年十一月十二日,冬至。帝于祭天大典封七王七國,自此天下劃分九州。冀州皇王,閩州甯王,雍州豐王,北州白王,幽州華王,青州風王,商州南王。帝禦祈、雲二州。

  在東始修封王之初,七王七州分以七個方位環立於祈、雲二州,七州面積相加也還要稍遜於祈、雲兩州的面積,只是在後世變遷裡,七國的方位、面積也有了變化。

  而祈、雲兩州日後又合稱為祈雲王城。

  祭天大典結束後,東始修起駕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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