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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越過這久羅山,便有一個以漁獵為生的部落叫「山尤」,這個部落緊臨著碧涯海。」寧靜遠指著典圖的最南方。

  「那這久羅山遲早都必須要平的。」東始修抬指點住久羅山,「平了久羅,再拿下山尤,這樣便東可收蕪射、南丹、齊桑,西可進采蜚、元戎,爾後我們大東王朝東臨東溟,南踏碧涯,西橫大漠,已可三方無敵國之憂。」

  「嗯。」幾人皆頷首。

  「再等五年,我們再踏平了蒙成王國,讓蒙成草原成為我大東王朝的馬場,那時整個中原大地便只我大東一國,我們的鴻圖霸業便可謂完成也!」東始修張開手掌蓋住典圖,仿將整個大地納入掌中一般。

  「當然!」

  幾個弟妹伸出手掌蓋在典圖之上,這麼一來,整張典圖便盡覆他們八人掌下。

  而在那一刻,在這淩霄殿裡,豪情滿懷的八人又怎能想到,他們規劃了這一份鴻圖,卻未能來得及完成便已分離,直到六百年後,才有一位被譽「明睿」的帝王,用一位冠絕當世的名將,成就了這一番前所未有的偉大霸業,儘管那已是另一個王朝,但那位帝王是他們其中一人的子孫。

  「七妹,你這回出兵帶多少人馬?」華荊台詢問。每次動兵之初,他這位大司農都會要計算好糧草軍餉。

  「這回不帶兵去。」風獨影卻道,目光望向皇逖,「青州那邊有兩萬「雷動騎」,那是二哥帶過的兵,我從那邊點兩千人馬即可。」

  「嗯,這樣也好。」皇逖點頭,「那邊現在的統領是程魯,七妹你也認識的。」

  「那便這樣定了。」東始修抬眸看住風獨影,「只是這久羅山頗有些奇怪,七妹你去了要小心謹慎,可別……」他本想說「別像追擊北海王一樣」,話到口邊想起早朝時的情景,頓濃眉一皺,咽了。

  「我知道。」風獨影垂眸看著典圖上的久羅山。

  「七妹你何時出發?」華荊台又問。

  風獨影想了想,「就九月二十吧。」

  「那便是兩日後了,才回來便又要走。」華荊台歎氣。

  風獨影沒吭聲了。

  殿中一時又沉默了,思及早朝上群臣的彈劾,想著兩日後的離別,幾兄弟心頭都有些不是滋味。

  南片月見兄姐的神色,眼珠一轉,然後一臉雀躍的道:「那我們選個日子為七姐餞行吧?」

  「嗯。」東始修點頭,「你們看哪日合適,我讓宮中早做準備。」

  「別,大哥,我們這幾日暫且不入宮了。」寧靜遠卻阻止了,「七妹昨日既然入宮了,那這兩日也照舊住在宮中,大哥也好與她多商議一下青州那邊的情形。我們六人另選個妥當的地方為七妹餞行就是。」

  幾人一聽自然是明白,便都應了。

  那日各兄弟離去後,風獨影回到了鳳影宮。

  她才步入宮門,便一隻鳥兒撲飛過來,沖著她喳喳啼鳴數聲,然後落在她肩頭。

  「你入宮後它一直在你房前啼叫,所以把它送來了。」杜康站在庭中,手中一隻鳥籠,估計是把鳥捉了提來的。

  風獨影抬指劃了一下青鳥翅膀以示安撫,「過兩日要去青州,你回去準備一下。」

  杜康雖有些奇怪,但並沒問什麼,只是點點頭,然後看著風獨影,遲疑了一下,道:「顧雲淵不見了。」

  風獨影聞言一愣,看著杜康,直以為自己聽錯了。

  「在你去追擊北海王那夜便不見過,他的營帳裡只留下這個。」杜康自袖中取出一張紙遞給風獨影。

  風獨影接過,紙上只八字:

  鳳飛雲行,九霄遙遙。

  看著這行字,她怔忡出神,耳邊聽得杜康繼續道:「他雖是走得突然,不過顯是早有準備,陛下隨後任命了新的文曹,其很順利的便接手了所有事宜。他也不曾帶走什麼,回帝都後屬下曾去他府上,也就是賃了一個小院落,就一個管事與兩個僕人。府上的管事似乎早預著有這麼一天,聽得消息後,也沒驚訝,即將兩個僕人召來,說按大人的吩咐平分了府中財物,然後各自散了。如今帝都朝臣有所耳聞的,大多稀鬆平常,有他無他皆是一樣。」

  風獨影聽著,眉頭不自覺斂起,心頭有些空落,又有些茫然,就這麼捏著紙片怔怔站著。

  杜康看她神色,沒再說什麼,而是出宮,回府為兩日後的出行做準備。

  風獨影站在宮門前許久,直到青鳥在她肩頭啼喚,才是回神。側首看著青鳥,驀然心頭一動,想起東溟海邊的易三,想起他領著她做的那些事,耳邊頓又響起出征前夕顧雲淵對她說的那些話。

  顧雲淵說的話,是易三做的事,難道他們是同一人?

  如此一想,心頭震動,再細細思索,似乎有很多蛛絲馬跡。

  她目光看著紙上的字,按其所說,他乃是追隨她而去,以顧雲淵之聰明,他不可能不知道一個書生是追不上可日夜奔行的戰士的,但如果他擁有異能,可馭鳥飛行,那便絕對可趕上並超越他們的速度。在東溟海上,她性命垂危之際,是易三突然馭魚而至救下她,以顧雲淵對她之心意,自是情理之中。且他以易三的面貌出現,是因為在場將士皆認識他,若叫朝中及天下知曉他有那等近乎於神的異能,必然天下震動驚駭。而一個陌生的異能人,除了那些親眼目睹的人外,其餘聽聞時大都會當作誇張的傳說。

  若他倆是一個人…這就可以解釋為何顧雲淵說的話會是易三做的事;還有那日帝都效外她對那些浪浪人說的那句「有手有腳……憑己之力換取衣食」才會被易三還給她;易三與顧雲淵身高、體形、聲音確實頗為相似……

  想到這,她忽然又搖頭否決,只因兩人的容貌完全不同。何況她親自確認過易三的面孔,絕非易容。而顧雲淵這麼多年在他們跟前晃動,若他是易容了,便是她沒看出來,也絕對瞞不過三哥、四哥的眼睛。

  那顧雲淵哪裡去了?難道他並非追著她而去,而是以此為藉口離開了他毫無興趣的仕途官場,獨自雲遊逍遙去了?以他瀟灑不羈的個性做這樣的事倒很有可能。而他的離開,顯是早有準備,府中又是如此安置,擺明瞭隨時能抽身而退。只是……他入朝來到底幹麼?不為富貴權勢,不為天下百姓,難道只為體驗一番紅塵世俗?又或如他常掛在口邊的…為她而來?她再厚顏也不覺得是如此,否則他不會這樣不辭而別,前後想想,只覺這人行徑著實令人費解。

  顧雲淵與易三是同一人?是兩個人?又或者是……同胞兄弟?

  反復思來想去,卻沒個結論,倒想得頭昏腦脹的,最後長歎作罷。

  無論他們是什麼人,只要不是她的敵人,那都隨他們去。

  這麼一想,她收斂了神思,在庭前的長廊坐下,吩咐一名內侍去取些生肉回來。內侍得命趕忙去了,不一會兒便用油紙包著四、五塊生肉回來了。風獨影接過,帶著青鳥回了寢殿,然後將生肉攤在窗前,「三哥既說你會是猛禽,那便該是食肉的。」

  那青鳥仿似聽懂了她的話,雙翅一展便飛上窗前,沖風獨影喳喳兩聲,然後便低頭啄著生肉,片刻功夫,一塊巴掌大的生肉便吃完了。

  風獨影倚在窗前的斜榻上,看著青鳥啄食生肉,一邊對它道:「今日早朝很是生氣,數月艱辛只換得「失當連連」,但猝不及防時只能忍下,可我風獨影非忍讓退縮之輩。」

  青鳥嘟嘟啄肉。

  「有時候真覺得這朝堂比戰場更是兇險難測。」她繼續說道,「可是朝堂上卻不能如戰場上那樣揮劍殺個痛快,真是讓人煩悶。」

  青鳥繼續啄肉。

  「其實活成易三那樣也很快活,可我這一輩子都不會也不能做那樣的人。所以我不殺他,讓他活得好好的,做一些我不能做的事,過一些我不能過的日子。」

  「你要是真的長成猛禽,那我以後帶你上陣殺敵。」

  「喳喳……」青鳥抬頭啼叫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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