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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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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墜機吧。 果然的,在廣播還沒講完,在敖熾還半夢半醒地擦著口水,在所有人還抱著僥倖的心理祈禱一切只是「正常現象」時,我們聽到了一聲屬機械損毀並引致爆炸時才有的巨響,飛機中部靠窗位置的乘客們,清楚地看到濃煙與火光從右機翼處滾滾冒出。 整個機艙霎時傾斜,頭上的氧氣罩密集而慌亂地落了出來,當然,還有從頂上滾落出來的大大小小的行李,一片混亂。 此時彼伏的尖叫聲幾乎刺破我的耳膜。 俯衝,失重,大腦供血不足,心臟抽搐,各種可以要人性命的恐怖感覺在每個乘客的身體裡爆發。對我而言,這是一次難得的,值得被記住的經歷——身為一隻樹妖,我終於經歷了一次墜機事件,人生裡的「第一次」,又圓滿一項。 大難臨頭的當口,唯有敖熾揉著惺忪睡眼,沒事人一樣問:「墜機啦?」 「是,墜機啦」我淡定地回他。 「靠!」 飛機像一隻斷翅的鐵鳥,往一個不屬它的方向墜去,地面不再是地面,是獰笑著等它粉身碎骨的地獄之口。 沒有人回相信自己能生還。大多數人能做的,只是用力把頭埋到膝蓋之間,咬緊牙念著各自崇拜的神靈的名字,救我,不想死,我們不想死。 求生的欲望太強烈,強的我都聽到了。 雖然我不是神,只是妖怪,但我可以實現你們的願望。 碰撞的巨響,金屬的破碎,一場足以令人血脈倒流的驚天動地,在短短的幾秒後,完結在那片高高濺起,如大浪翻滾,有排山倒海之勢的水花裡。 飛機墜落到了一片寬廣的湖泊裡,以一種相對溫柔的衝力。 這個鋼鐵的大傢伙沒有沉,漂浮著,也沒有支離破碎,甚至連之前的濃煙跟火光也消失了,總體來說,這是一場比較完美的落水。大難不死的瞬間,我恍惚見到窗口外頭,有一道異樣的影子掠過,速度極快,一飛沖天。幸運的是,所有人都毫髮無損。機組成員迅速組織乘客們穿上救身衣,從緊急出口爬出了機艙。 碧綠的湖水裡,頓時出了無數不斷遊動的鮮明橘色,湖離墜機地點不算太遠,這又是一大幸事。 我第一次穿救生衣,覺得有趣,敖熾死都不肯穿上這件「完全顯露不出曲線」的衣服,直接蹦到水裡,不耐煩地陪我游向湖岸。 湖水被我的手指劃開,小小的水花在我的四周蕩漾跳躍,現在是初春,冬意不減,春意料峭,身邊那些拼命遊動的倖存者…… 被凍得牙齒打顫,可我卻絲毫不覺寒冷,觸到我身體的每一滴湖水,好像都是暖的,而那種熱度,又不像是從外界傳來,而是從我自己的身體裡散發出來的一般。這感覺很奇怪。 我是樹妖,木浮于水是天性,哪怕我不會游泳,也不會被淹死,但,我不喜歡游泳,千百年來皆如此。我的內心,一直排斥被水包圍的感覺。 記憶裡,只有一次意外落水的經驗,並不愉快。 但,也正因為那一次的落水,造就了我跟熬熾糾結千年的冤孽債。 湖岸上,撿回性命的人們千恩萬謝著。 「幸好是落在了水上啊!」 「幸好飛機沒爆炸啊!」 「幸好沒沉到水裡啊!」 可憐的人們,你們大概還沒有意識到,飛機墜毀時,不管是落到地面還是水面,結果都是一樣的,這架飛機沒有爆炸,也沒有沉沒,這已經違反了你們的物理原理。 如果,我跟熬熾沒有在那生死一線的時候,動用我們自己的「本事」,把飛機「提」了起來,最後輕輕「放到」水面上的話…… 好吧,就當時神聽到了你們的禱告吧,這樣想的話,你們會比較容易接受。 我擠著頭髮上的水,微微喘著氣。 要在這樣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控制」一架飛機,丟於我來說,還是要耗費一點點元氣的。 熬熾像只剛洗完澡的小狗一樣用力甩著頭髮,然後開始抱怨,說他明明要多玩幾天再回來的,就怪我,非要坐這個破航班。說完,有訓斥我平日屬修煉,區區一架飛機就讓我氣喘吁吁,又不是他在身邊一起出手,看我怎麼辦。 對於誇大自己重要性這件事,熬熾總有十二萬分的熱情。 「你在聒噪的話,我們就離婚!」我不打口水仗,直接扔炸彈。 「你……」他頓時閉上嘴,讓後悻悻德嘀咕,「我也是為你好!」 不是冤家不聚頭,不是冤家不離婚,難道,沒丟夫妻都是這樣吵吵鬧鬧過來的麼?都說婚姻是一門學問,相愛容易相守難,要做好,並不容易。 我好氣又好笑的看職別我的殺手鐧滅了氣焰的熬熾,這個單細胞的傢伙呀,會這樣陪我走多久呢? 我沒來由地想。 回頭看那一片湖泊,會有圍繞著它的這片樹林,總是眼熟。 機長握著衛星電話,撥號,救援。 一個多鐘頭後,一群由政府官員、醫務人員、警察叔叔們組成的救援隊神速趕到,將所有人從湖邊帶了出來,坐上幾輛大客車呼嘯而去。 這時才知道,我們墜機的地點,是某某省某某市,一個叫做代縣的小縣城。 代縣…… 我看指車窗外跑過的田野與房舍,傍晚的天空透著股濕濕的灰色。 熬熾裹著毯子,以經睡熟了,腦袋枕在我的肩上,呼嚕聲不絕。 我也會昏昏欲睡了。 窗戶上發出滴滴嗒嗒的聲音,越來越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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