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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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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死到臨頭還敢狡辯,你這惡貫滿盈的傢伙!」唐芃見他還要抵賴,忍不住一腳又踢了過去。 唐潛喝道:「唐芃讓開。」 他將一隻匕首扔到木玄虛面前,冷冷地道:「你中了我一掌,命已不久。一人做事一人當,這才是好漢。我們不逼你,你還是自絕於此,留個全屍。不然被官府的捕頭知道了,你大約也只有淩尺這條路,比這更慘。」 木玄虛狂笑一聲,道:「我寧願死在你的刀下,也不會自絕。自殺乃是膽小畏罪者所為,我木玄虛絕不會自殺。唐潛,你何不給我一個痛快?你的刀正要飽飲惡人之血方才不愧為俠者,不是麼?」 不知為什麼,聽了這話,唐潛的心裡有點不大舒服,只好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講?」 木玄虛雙手一攤,道:「這個時候,我為自己辯護一句行麼?」 唐潛舉起刀,又放了下來,道:「你說。」 木玄虛喉結滾動,喘著氣道:「就算前面所有的女人是我殺的,最後的那個蔣什麼氏也不是我幹的。」 唐潛愣了愣,道:「空口無憑。何況她死的方式和前面所有的女人一模一樣,你又正好出現在這一帶。」 木玄虛道:「你說得不錯。不過,十一月初三,我被人襲擊受了重傷,所以第二天我根本連站也站不起來,更談不上是去殺人了。」 唐潛道:「可有證人?」 木玄虛道:「那一天我化名作王大虎到雲夢穀求醫。大夫在我的身上動了手術,忙了幾乎整整一天,而我也穀裡呆了幾乎近十天才能勉強下地走動。」 唐潛道:「你還記不記是誰替你做的手術?」 木玄虛道:「當時我一直昏迷不醒,醒來的時候已轉移到了另一間房,由穀裡的兩位侍女照料。她們告訴我是慕容先生親自做的手術,不然現在我已是死鬼一個。」 唐潛想了想,忽然點住他周身大穴,道:「既然你有證據,我們就去找慕容無風,聽聽是不是真的是這麼一回事。」 木玄虛道:「既然你已懷疑此事,我的心願已了,我……累了。」他傷勢沉重,頭一歪,昏死了過去。 唐潛將那沉得的身軀扛在肩上,道:「唐芃,找輛馬車,我們這就去雲夢穀。」 第十六章 綠蟻浮杯 院宇深沉,黃昏。 深冬無雪。 簾外疏雨滴梧桐,點點滴滴,都到愁人心上。 臥室內溫暖如春。 燻爐中剛剛添了幾把紅羅香炭,炭火燃燒,發出歡快的畢剝之聲。 洪叔靜悄悄地坐在床外的一把椅子上,愁容滿面地看著絳紗帳中半躺著那個純白衣影。 荷衣去世之後,帳中人變得比往日更加沉默。 每個夜晚,做完了一天的工作,他都會喝一點酒。然後斜倚在床頭,遠遠凝視天香小幾上的一枝閃動的銀燭,獨坐至夜半,方才就枕。 以前,他獨自一人住在這院子裡的時候,沒人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度過這些漫漫長夜。 他只是一動不動地坐著,發呆,好像自己只是房子裡的一件家俱。 那可笑的幻覺還是經常發生,漸漸地,似乎越來越嚴重。有所察覺之後,他終日愈發沉默,卻時時情不自禁地恍惚起來。 大家都知道,他在內心裡喃喃自語,好像荷衣還在他身邊時的樣子。 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那只放著荷衣所有遺物的箱子。 每到夜深人靜爛醉如泥的時候,他都會拉響繩鈴,叫人將箱子撬開,一遍又一遍地翻檢箱中之物。 第二日醒來,他又會叫來木匠把箱子重新釘牢,而且叮囑他「再加上一把鎖」。 接著,好像生怕自己忍不住,他沖到湖邊,將鑰匙全部扔掉。 過不了多久,又是某個醉酒之日,他會將以上舉動重複一遍。 第二日,箱子上的鎖變成三把,四把……六把。 漸漸地,到最後一次的時候,木匠老劉發現箱蓋的木頭已全是洞眼,再釘新鎖已不可能,只好吞吞吐吐地建議: 「穀主,這鎖沒法換,木頭全松了。」 「那就換個箱子。」慕容無風道。 老劉鼓起勇氣,又加了一句:「俺看不如找個鐵匠把這箱子做成鐵的,然後想法子將蓋子封死。這樣,你就再也沒法子打開它了。」 「嗯,說得有理,」慕容無風看了他一眼,雙眉一抬,「不過,我還是喜歡木頭箱子。」 老劉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心中暗歎,這人的病什麼時候才能好? 已不記得自己最後一次像這樣喝酒是什麼時候。 只記得那是某個黃昏。 夕陽絢爛,湖面上荷花盛開。 他坐在亭中,只覺得眼前的美景不堪忍受。 只好飛快地逃回屋中,迫不及待地打開酒瓶,仰頭狂灌。 現在,黃昏又到了。 他支開身邊所有的人。 忍著入骨的疼痛,咬著牙給自己倒滿了一杯。 他喝得並不快,只為享受那一份微醺的酒意。 現在無論他幹什麼,都不想讓旁人看見。 一大口灌下去,腦子開始發熱,整個身子,飄飄欲仙了起來。 他閉上眼,靜靜地享受著這一刻難得的自由。 哪怕只是幻覺。 獨坐良久,幾上燭影微微一晃。仿佛有一縷微風從窗外漏了進來。 與此同時,他聽見了敲門聲。 很客氣很斯文的敲門聲。 只有懂禮的陌生人,才會這樣敲門。 他眨眨眼,努力想把自己從幻覺中拉出來。 兩個高大的身影一聲不響地來到了他的床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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