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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不就是缺兩個證人麼,大叔來替你當了。」兩個身影橫掠了過來。

  荷衣正氣得渾身發抖,見了白衣人黑衣人一點也不高興,反而破口大駡:「誰要你們當我的證人啦?我的證人就在這裡,就是這兩個人,我偏偏就是不換!」

  黑衣人忙道:「小媳婦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你的小相公得罪了你?」

  荷衣跺跺腳,道:「你……你別在我面前提起他,我不認得他,我再也不理他啦!」

  賀回一拱手道:「請教兩位前輩的高姓大名……」

  黑衣人眼皮一番,道:「我們不過是別人差了來瞧熱鬧的,既沒有『高姓』也沒有『大名』。這兩位即是小媳婦的證人,便請入席。」說罷袖子一拂,地上坐著的兩個人不知怎地突然飛了起來,撲騰一聲,端端正正地落在了椅子上。

  眾人見他左一個小媳婦右一個小媳婦地叫著,心中不覺大為詫異。

  一旁一言未發的一空和尚突然道:「既然證人齊全,子時二刻已到,請開始罷。」

  「嗆」的一聲,賀回拔出了劍,道:「楚姑娘,請。」

  楚荷衣道:「請。」

  ***

  湖面上夜霧正濃。

  還未到荷花開放的季節,荷葉的香氣已足以醉人。

  紅泥小火爐中,羅炭「嗶剝」作響。

  不知不覺中,他已喝下了好幾杯紅茶。

  時間卻過得如此之慢。

  終於,夜霧中他看見了謝停雲。

  「她贏了。」他直截了當地道。

  終於松下一口氣,他點點頭,又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她……沒有受傷?」

  「一點也沒有。」

  緊繃著的神經終於可以鬆馳下來,他卻不知為何歎了一口氣,道:「多謝你帶給我好消息。夜已深了,你去罷。」

  謝停雲垂首退了出去。

  他端起茶盅,下意識地又淺啜了一口,白影一閃,面前的桌上已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只見兩個模糊的身影已向遠處逸去,那黑衣人的聲音尤自留在夜空之中:「小子,你的小媳婦我們可給你帶來啦,別解開她的穴道,不然她可就跑了!」

  他抬起頭,荷衣正一動不動地坐在他面前,臉蛋紅撲撲的,額上還留著比劍時流下的汗水。

  不知為什麼,他歎了一口氣,抬起手,食指輕點,解開了她身上的穴道。

  兩人對視半晌,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慕容無風的臉卻突然有些微微發紅。

  從他見到這個女人的第一眼起,只要她離他很近,他的身體便會立即產生有一種無法抑制的衝動。

  然後他就開始胡思亂想。

  所以荷衣一坐在他面前,他只好垂下頭來。

  「荷衣,你肯……肯回來看我,我……我很高興。」遲疑著,他終於輕輕地道。

  荷衣卻咬了咬嘴唇,冷冷地道:「我並沒有想來看你,是那兩個……兩個無恥之輩將我抓來的。」

  「我並沒有要他們將你……將你抓來。」他小聲地道:「你的穴道已解,隨時都可以走。」

  不等她接話,他咬了咬牙,又道:「你和我呆在一起,沒有半分好處,反倒一而再,再而三地為我受罪。你離開了我,日子一定會過得更好。所以你要走,我並不攔你。」

  荷衣看著他,良久,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道:「我……我並沒有為你受什麼罪。我情願……只要你……只要你答應給我一個孩子。無風,我一直都想要一個孩子,你的孩子。我願意天天和你在一起。」

  他低下頭,沉默不語。

  「你不必擔心太多,」她握著他冰冷的手,柔聲道:「第一,這孩子是我生,不是你生。第二,他不會有事的。不會的。我們的運氣不會這麼糟。第三,就算是……就算是他的身子不好,有我們一起照顧他,他也不會受什麼委曲。」

  他沉默。

  「無風,你說話啊!」

  他抬起頭,看著她,良久,冷冷地,卻是堅絕地道:「不。我永遠也不要孩子。」

  她愣住。忽然覺得自己渾身在不停地發抖。

  然後她站了起來,顫聲道:「你若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

  他淡淡地道:「天底下的好男人多得很,我只不過是一個殘廢,不足掛齒。你很快就會忘掉我的。」

  荷衣氣得渾身直多嗦:「慕容無風,你……你好……我……我殺了你!」

  她忽然抽出劍,壓在他的脖子上,眼淚汪汪地道:「我……我……」

  手一抖,那劍竟已在他的頸子上割出了一道一寸長的口子。

  血一滴一滴地流下來,慕容無風卻一動也沒有動。

  她忽然跳起來,將長劍一擲,慌慌張張地掏出手絹纏在他的傷口上,哭道:「你流血了,我……我不是存心要傷你的。不在一起便不在一起,那也沒……沒有甚麼。我們……我們原本也不認得。」

  說罷,她淒涼地一笑,道:「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她的身影消失了在夜霧之中。

  他目送著她的背影,輕輕地撫摸著頸上傷口。

  夜已深了,弦月如鉤,靜悄悄地掛在天上。

  空氣清純,滿天是淡紫色的星辰。

  他在夜色中坐了許久,然後轉動輪椅,來到亭邊的欄杆旁。

  欄杆是活動的。上在有一個小小的插銷。他擰開插銷,輕輕一推,欄杆便如一道小門般地移動開來。欄杆的下面是幾級臺階,一直通到水中。

  雖然夜色茫茫,他卻知道樓梯的兩旁有欄杆,欄杆的一端拴著一條漁船。

  他的外公喜歡釣魚,以前便常常從這裡下水垂釣。

  他柱著拐杖吃力地站起身來,感覺自己頭重腳輕,雙腿亂晃。他定了定神,一手扶著欄杆,慢慢地將身子移到臺階上。

  臺階很滑,上面全是水藻。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調節著身子的平衡。

  所幸臺階並不多,只有三級,兩旁的欄杆也很堅固。他總算是走到了最低處。

  雖沒有什麼感覺,他卻知道自己的腳尖和腳背已浸在了冰冷的湖水之中。

  他俯下身,解開船纜,將飄浮在一邊的木船拉到腳邊。

  然後他就開始想,自己怎樣才能坐到船上。

  他先將自己的兩條腿從水中撈出來,放到船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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