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仙俠奇幻 > 沉香如屑 | 上頁 下頁 |
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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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維揚微微搖頭,語聲低沉:「傷口不平,深淺也不均勻,看來那把劍很鈍,有點像沒開鋒過的那種。」 余墨聞言,微微沉吟片刻:「如果是沒開鋒過的劍,又是正面刺傷夫人,那麼這個凶徒的功夫應該很不錯啊,不過看這用劍的力道,好像那人的功夫又很一般……柳兄,依你的意思是說,這個凶徒應該是夫人熟識的人了?」 柳維揚點點頭,又道:「這也是推測而已,還算不得數。」 顏淡走到棺木邊上,趴在木頭邊沿上往下看,只見躺在棺木裡的女子已經有些年歲了,眼角有寥寥幾道淺淺的皺紋,模樣倒是和南昭的娘親有些相似。南昭和儂翠、水荇兩姊妹是表中之親,那麼他們的娘親應該也是姐妹了,也難怪會長得像。 她見過凡間的仵作驗屍,便伸手去掰屍首的下巴,誰知還沒摸到,就被餘墨拉住了。餘墨無奈地看著她:「你想做什麼?」 顏淡答得理所應當:「驗屍啊。」 余墨屈起手指在額上一抵,更是無奈:「這個輪不到你,在這之前就有洛月族的大夫仔細瞧過了,不管是夫人的嘴裡還是指甲,甚至連頭髮都查過,什麼痕跡都沒有。」 顏淡哦了一聲,很是遺憾地收回了手。 他們說話間,一道窈窕的身影款款走進義莊。顏淡聽到腳步聲,下意識地回頭去看,只見進來的是洛月族的儂翠。她目不斜視,逕自迎向了柳維揚,臉露微笑,語聲嬌柔:「我去找過你,結果你不在,我問了別人才知道你來義莊了。」 柳維揚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你也不要總是這樣冷淡呀,等我娘親的喪期過了,我就要嫁給你了。」儂翠伸手去拉對方的手腕。誰知她還沒碰到,柳維揚突然出手卡住她的頸,語氣冷漠:「昨晚夫人過世,你既是第一個趕到,還瞧見了什麼?」 顏淡張口結舌,她知道柳維揚是沉默寡言了一些,卻沒想到他會這麼粗暴。 儂翠抬手去掰他的手指,俏麗的臉蛋因為窒息而漲得通紅,吃力地開口:「我……沒……」 柳維揚緩緩鬆開手:「你不說也罷,你還真的以為憑你們洛月人就可以攔得住我?」 儂翠捂著頸劇烈地咳嗽,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淚光,突然站直了身子,眸中有股火焰在燒:「自從我見過你,心裡就只有一個玄襄罷了。我一心想著你,這又有什麼不對?」她總算看了杵在一旁成了擺設的顏淡和餘墨一眼,微微笑說:「顏姑娘,你是不是覺得我說這些話很不知羞恥,沒有半點矜持?」 顏淡想不到她會問自己,尷尬地啊了一聲:「民風,是民風不同而已。」 儂翠抬起臉,直視柳維揚,毫不避諱地說:「我知道你不喜歡被逼迫,時至今日,你也不再是從前的玄襄了,我自覺沒有陪襯不上你的地方。而我也知道,你恨不得立刻離開這裡,所以在這件事上,有些話我確是隱瞞了爹爹他們的。只是因為,我想留下你。玄襄殿下——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如果你要離開,我就會告訴所有族人,殺死我娘親的兇手就是你。」 柳維揚面無表情,衣袖卻是微微一動,已拈著那支碧綠的玉笛。 儂翠根本沒有瞧見柳維揚這個細微的動作,自顧自地說下去:「昨晚,我趕到的時候,娘親還有一絲氣息,她對我說,這是詛咒。我本來還想再問個清楚的,可娘親已經支撐不住了。她只是說,這是詛咒。」 37. 詛咒 顏淡悚然動容,倒不是因為儂翠說的關於詛咒的那句話,而是她寧可讓柳維揚被自己的族人誤認為是殺害她娘親的兇手、也不願讓他離開,這實在太過偏激了。 只聽一聲輕響,柳維揚手中的玉笛已經旋開,露出裡面細細的利刃,抵在儂翠眉心:「我生平最不喜被人脅迫。」他抬手一揮,但見數道劍光閃過,瞬間將身旁那張矮桌劈成幾十塊,然後一拂衣袖揚長而去了。 顏淡蹲下身,撿起一塊木頭翻來倒去地看,每一面的邊角都異常齊整,不由喃喃道:「很厲害啊……」她摸摸心口,慶倖自己最多在口頭上占點便宜,沒有真的把柳維揚惹惱,不然被切成這麼多塊,就算她妖法無邊,也沒辦法拼回去了。 儂翠突然抬手捂住臉,低低抽泣起來。 顏淡見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雖然有幾分憐惜,但還真的一點都不同情。本來男女之間的情感,就是兩相情願的,可是做到這個份上,未免也太過分了些。換了她是柳維揚,也會受不了。她不自覺地想,初初見到儂翠的時候,覺得她既嬌柔又美麗,卻沒想到會是現在這樣,他們家也算是洛月族中的名門望族,難道她爹娘都沒好好教導過她嗎?她是怎麼養成這個性子的? 他們走出義莊,撲面而來的是溫暖通透的陽光。只聽餘墨突然低聲說了一句:「有時候,感情當真會讓人發瘋。」 顏淡想了想,微微笑著說:「感情本身並不會教人發瘋,而是人性中的軟弱,會讓那個深陷泥沼的人瘋狂罷了。」 餘墨垂下眼,細不可聞地笑了一聲:「說得也是。」 顏淡很不樂意,微微嘟著嘴:「你好歹也誇我幾句嘛,就這麼輕飄飄的『說得也是』,一點誠意都沒有。」 餘墨停住腳步,不由自主地伸手扳過她的肩,可是當他一瞧見顏淡那張得意非凡、好似寫了「快點誇我,狠狠誇我吧」幾個大字的臉,沉默了。隔了許久,他才輕聲道了一句:「……實在說不出口,還是算了罷。」 顏淡見他轉過身要走,連忙抓著他的手臂,磕磕絆絆地開口:「餘墨,之前都是因為我,你才受傷的……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但是,呃,謝謝……」 餘墨別過頭,緩緩地笑了:「不謝,反正也不是第一回,都手熟了。」 顏淡頓時很難堪。 然而儂翠口中的詛咒還在繼續,就像是一場瘟疫,慢慢的,不動聲色地在洛月族中蔓延開來。 第二位躺在義莊棺木裡的,是那日想撕掉南昭畫像的那個青年邑闌的父親。 邑闌的父親在年輕時,是洛月族出名的勇士,後來就當上洛月族的族長。他也是被人當胸一劍刺死的,這道傷口依舊是從胸口劃到肋下,深淺不平,像是被一把未開鋒的劍劃開的。如果說,儂翠的娘親還能被一個功夫很一般的熟人偷襲的話,那麼邑闌的父親怎麼可能會被一個庸手從正面得手? 邑闌的父親瀕死前曾拼盡最後一分力氣從房中爬出來,嘶聲力竭地叫喊:「這是詛咒!他們、他們又回來了!」他胸口狂噴鮮血,被鮮血染紅的半邊臉很是猙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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