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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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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縝笑笑,「我不是很有錢麼,錢可通神,更可通天。」醜奴兒哼了一聲,道:「你果然早有預謀。」 「罷了。」穀縝笑道,「就算我早有預謀。其實,我幾年前就猜到這煎魚漢子是『嘗微』秦知味。但這總督府外有天部高手守護,若不設計,怎麼進來?再說,以我這點兒貓狗把式,就算混進來,也成不了事,還需金剛門人助拳,地部高手開路」 陸漸心中怪訝:「我算是金剛門人,但地部高手在哪裡?」正想詢問,忽聽醜奴兒接口道:「但若秦知味不想留活口,在魚裡下毒呢,你豈不是弄巧成拙?」 穀縝道:「秦知味是烹飪一道的大宗師,豈會幹出這等下毒的勾當,若不能憑煎魚的滋味迷倒你,便不算本事。再說他和我頗有交情,不會親手殺我;再不成,那魚肉我本就沒吃,秦知味就算要下殺手,我也能夠臨時變計。」 醜奴兒道:「不對,你明明吃了魚的。」穀縝笑道:「我在舌頭上裹了一層紙,只需舌不沾魚,那滋味就迷不住我,我瞧你們吃魚的樣子,有樣學樣,還騙不過秦知味那癡漢麼?」 醜奴兒獨眼中流露出迷惑之色:「這麼說,你在竹蓬裡說的話,做得事,都是在演戲了?」穀縝笑眯眯地道:「你猜呢?」 醜奴兒猜測不透,唯有怒哼道:「你這廝定是狐狸投胎。」穀縝道:「狐狸也分公母,我是公的,你就是母的。」 陸漸也覺此事匪夷所思,但當務之急,卻是救出義兄,便道:「先別鬥嘴,找胡總督要緊。」穀縝道:「我瞧過總督府的地形圖,此地既是停車之處,書房當在那邊。」說罷一指東南方向。 三人躡足而行,繞過守衛,須臾可見書房燈火,行得近了,但見房前守著兩個小廝,一個丫環。 穀縝低聲道:「胡宗憲還在房內,咱們繞到房後去。」三人潛至房後,卻是一片花圃,花木間點綴幾竿修竹,房後開了一扇圓窗,想是房中人勞累之後,留為觀花賞竹、消乏解疲之用。 穀縝輕輕戳破窗紙,但見房內案卷堆積,燈下坐了一名五旬老者,華髮便服,正伏案奮筆,批閱公文。 穀縝猜到此人便是胡宗憲,正想設法引開他的注意,將冊子丟上書案,忽聽得車輪軲轆之聲,那丫環挑簾進來,恭聲道:「大人,沈先生來了。」胡宗憲哦了一聲,擱筆起身。 窺伺三人均是大驚。就瞧珠簾高挑,一個青衣文士推著輪椅翛然入內,陸漸一見此人,幾乎驚叫起來,敢情來人正是城外茶亭中所遇的殘廢文士,不料此人竟然就是天部之主,「天算」沈舟虛。 胡宗憲迎上笑道:「這麼晚了,沈先生還來書齋作甚?」沈舟虛也笑道:「這麼晚了,大人還在書齋做甚呢?」 胡宗憲哈哈大笑,命小廝上茶,兩人相對而坐。沈舟虛從袖間取出一卷文稿,說道:「那昏君祭祀東皇的青詞我已寫好了,大人照抄一遍即可。」 胡宗憲喜動顏色,展開瞧過,贊道:「好詞,文氣鬱鬱,華而不俗。」繼而微露愁容,歎道,「聖上不恤民情,卻一心向道,日日煉丹蘸神,自己祭神不說,還要大臣們每月寫一篇祭神的青詞,這大明朝長此以往,豈不成了一座道觀麼?」 沈舟虛笑道:「大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胡宗憲苦笑道:「胡某心有所感,隨口說說罷了,自從先生屈尊為我幕僚之後。胡某再也不敢犯那剛疾之性。」 沈舟虛點頭道:「大丈夫立世,當以天下百姓為重,不羞汙君,不辭小官,治亦進,亂亦進。縱然皇帝荒唐淫亂,不修國事,但身為臣子,卻當踏踏實實,為天下蒼生辦事。只不過,在昏君手下為官,尤須忍辱負重,投其所好,方能獲取權柄,以行善政。為官者,切忌做剛疾死忠之臣,輕生重義,于國於家皆無好處。而當如魏征所言,做一介良臣,良臣者,心在百姓,故能君明臣直,君昏臣曲,以屈曲之道,成鴻鵠之志,這才是真正的了不起。」 胡宗憲拍手道:「先生所言極是,宗憲受教了。想來,若無先生指點,只怕胡某至今還是一介縣令。」 沈舟虛搖頭道:「大人有王佐之才,只是當年剛直了一些,備受壓制,如今頭角盡去,正是一飛沖天之時,只是大人切記,不要和嚴嵩父子走得太近。」 胡宗憲怪道:「當年依附嚴家,也是沈先生的主意,如今怎麼又變了?」 沈舟虛歎道:「既有昏君,必有佞臣,此乃萬古不易之真理。嚴嵩雖是巨奸大惡,但卻是權傾朝野,無可撼動,大人當年若不依附於他,決然無法獲得兵權,鎮守東南。只不過,時不同而勢不同,老賊如今年事已高,聖眷日薄,嚴世藩那小賊縱然小有智謀,卻不成大器。若我所料不差,數年之間,嚴家必敗。嚴家一敗,新寵上臺,來日肅清嚴家黨羽之時,大人躲得過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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