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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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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過。」穀縝道,「是十年前有名的劇盜。」 秦知味道:「他、他們是吃我做的『全牛宴』撐死的。」說著放下菜刀,扳起指頭,說道,「還,還有海南的殘指頭陀,粵南的死夫人,藏北的血手法王,四川峨眉的老淫翁……」說到這裡,他搖搖頭,「還、還有好多好多人,我都記不清啦。就看他們使勁吃呀吃的,突然眼睛翻白,肚子圓鼓鼓的,往上一挺,蓬的一聲,就破了……」 三人聽得臉色發白,穀縝苦笑道:「秦老闆不會也想將我們撐死吧。」 秦知味搖頭道:「其、其實我也不想殺人的,那都是主人的意思。後來忽然有一天,我覺得厭倦了,就算將一萬道菜做出一萬種美味,又算什麼呢?最好的廚子,該是將同一道菜做出一萬種美味。於是我就不再殺人,躲在這窮巷子裡煎鱸魚。天幸主人心好,也不為難我,讓我在這裡煎了五年魚,常來吃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主人,另一個就是你,你不但慧眼識人,而且有一條天生的好舌頭,能吃出煎魚的好來,說心裡話,我真不想害你,你若死了,誰來品嘗我的魚呢?」 穀縝道:「既然如此,何不放我們?」 「不,不成!」秦知味道,「我是劫奴,不能背叛主人。」他望著陸漸道,「你也是劫奴吧,你說對不對?」 陸漸吃驚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劫奴?」 「劫,劫奴見面,劫力必生感應。」秦知味道,「可,可惜,你是四體通,是劫奴中的下品,不能像我一樣收斂劫力,是故你瞧不出我是劫奴,我卻能瞧出你來。」 陸漸冷哼一聲,道:「我就算是劫奴中的下品,但我也不怕劫主。」秦知味聽得這話,目瞪口呆,搖頭道:「你,你胡說,你是劫奴,怎麼能不怕劫主呢?無主無奴,天經地義。」 陸漸瞧他惶恐神色,知他必是為奴已久,自尊盡失。不由得歎了口氣。卻聽穀縝道:「秦老闆,我跟沈舟虛沒什麼梁子的,你大約是誤會了。」 秦知味搖頭道:「你、你姓谷,跟主人的大對頭同姓,總是可疑的。我還是將你們送給主人妥當。」 這時間,忽聽門外傳來馬嘶聲,秦知味道:「車、車來了,我送你們去主人哪兒。」說罷出門,領進一個車夫,扛起三人,放在馬車上,放下簾子。 車廂內漆黑一團,忽聽穀縝歎道:「醜奴兒,你若一硬到底,不吃這魚便好了。」醜奴兒怒哼一聲,道:「你不是神機妙算,未卜先知麼?還不是被人捉了。」 穀縝嘻嘻一笑,並不言語,陸漸忽覺一雙手摸索身上鐵鎖,一聲細響,鐵鎖頓開,陸漸心頭一驚,欲要說話,卻被一隻手捂住。醜奴兒警惕道:「方才是什麼聲音?」穀縝笑道:「老子放了個屁,你也聽到了?」 醜奴兒又氣又急,慌忙憋住呼吸,生恐車廂狹窄,傳來臭氣。 那馬車行了一程,卻聽有人喝道:「什麼人?」但聽秦知味道:「我,我是沈先生的僕人,這是入府的令牌,我,我姓秦,你對一對牌。」 不多時,馬車又動,行了一盞茶工夫,倏爾停下,秦知味掀開車簾道:「抬、抬他們下來。」那車夫應了,兩人第一個扛的是醜奴兒,其次是穀縝,扛到陸漸時,陸漸忽地探出雙手,拍在兩人後腦,那車夫應手而倒,秦知味卻向前一躥,悶哼一聲,方才撲倒。 穀縝身子一抖,擺脫鐵鍊,嘻嘻直笑,拿起鐵鍊,反將秦知味和那車夫鎖住,用布條封了嘴,丟在車上,轉眼見陸漸抓住醜奴兒的鐵鎖,欲要扯斷,便笑道:「且慢。」說罷伸手,將陸漸撥開,但見醜奴兒獨眼中噴出火來,當下笑道:「放你也不難,但你須得發誓,在這總督府中,處處聽我調遣。要不然我便將你丟在這裡,不一會兒就有人來。」 醜奴兒一咬牙,忽道:「好,便依你。」穀縝這才從右手中指上解下一根細韌烏絲,撥開鐵鎖。陸漸恍然大悟,脫口道:「烏金絲?」穀縝笑道:「不錯,這玩意兒又救了你我一命。」 醜奴兒冷笑道:「怕沒這麼簡單,你是不是早就設好了局,故意讓秦知味擒了,好讓他引我們進總督府。」穀縝眯眼笑道:「你猜呢。」醜奴兒跌足嗔怒,只是身在險地,欲呼不敢。 陸漸不解道:「你們兩個為何總是鬥氣?」 穀縝道:「你這位管家婆聰明厲害,以往都是她設計算人,不料遇到了我,反被我算,你說,她該不該生氣?」忽見醜奴兒又要發作,便道:「記得你發的誓,這裡鬧起來,大家吃虧。」 醜奴兒只得忍氣吞聲。陸漸道:「現今去哪裡?」穀縝道:「去救你戚大哥。」陸漸一怔,道:「去牢裡麼?」 穀縝搖頭道:「不,去胡宗憲那裡,既然戚將軍不肯越獄,那只能讓胡總督改變心意了。」說罷從懷裡抽出一冊文書,說道,「這個冊子裡,有百來個將官劫掠百姓、謊報軍情、貪贓納賄的證據,比起戚將軍偶爾兵敗,可謂罪加十等也不止。胡宗憲若要正軍法,就該拿這些敗類開刀。只不過,這裡面除了俞大猷,東南叫得出名號的統兵大將,幾乎人人有份,胡宗憲若都殺了,豈不成了光杆兒總督?我只需將這冊子在胡總督的書案上一放,這斬將之事唯有作罷,即便要斬,也輪不到戚將軍了。」 陸漸又驚又喜,道:「這冊子你哪裡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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