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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左飛卿笑了笑,道:「你爹見了我,也要退避三舍,你卻有膽子,敢來惹我?」

  施妙妙默然片刻,輕歎道:「情勢所迫,不得不爾。」

  「好個情勢所迫。」左飛卿悠悠歎了口氣,眼中透出惆悵之色,「一晃八年,風蝶之術,終於又遇上了『千鱗』。」

  施妙妙默默探手,從竹籃中取出一隻銀色的小鯉魚,一揚手,銀鯉騰空,倏爾解體,化為點點銀鱗,滿空閃爍。

  紙蝶也從左飛卿的袖間呼嘯而出,好似無窮無盡,狂風陣陣,向著施妙妙吹來,激得她裙裾紛飛,仿佛站立不住。

  銀鱗、紙蝶淩空交接,竟如活物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捉對兒廝殺起來,刹那間,細碎響聲不絕,銀鱗分墜,片片紙蝶,化為齏粉。

  陸漸恍然大悟,風蝶也好,千鱗也罷,均是主人以無上神通,淩空駕馭。故而這些暗器已非死器,而已是有知活物。

  一刹那,施妙妙接連射出十五隻銀鯉,初時一發一隻,接著一發兩隻,然後一發三隻,終至於一發五隻,驀然間,銀光劇盛,施妙妙擲出六隻銀鯉,銀雨如麻,霎時破開紙蝶陣勢,射向左飛卿。

  陸漸又驚又喜,正要喝彩,忽見左飛卿倒轉白傘,淩空一轉,猛然間旋風如輪,數百點銀光叮叮落地。

  施妙妙一愣,再發六隻銀鯉,左飛卿綢傘一轉,複又擋開,微笑道:「一鯉百鱗,十鯉千鱗,敢情你只練到六鯉之數,遠未大成。施浩然沒告訴你麼?若無千鱗,破不了我的『風魔盾』。」

  施妙妙心往下沉,她並非不知此理,風部與「千鱗」一脈素為死敵。兩百年來,雙方交手多次,各有攻防之法。但左飛卿的「風魔盾」出神入化,自己的『千鱗』卻未練成,對方攻守俱強,已立於不敗之地。正覺心急,忽見街道兩側布幌微微搖動,不由大吃一驚,失聲叫道:「糟糕,起風了。」

  左飛卿一聲長笑,順風掠出,施妙妙發出六鯉,盡被擋開,穀縝驀地喝道:「陸漸,別讓他占住上風。」

  陸漸聞聲縱上,正要變相,卻被一群紙蝶裹住,欲出不能。

  左飛卿飄然落在上風處,長笑道:「施姑娘,如今我占得天時,周流五要,已得其四。你到了陰曹地府,別忘了代我向令尊問候一聲。」揮手之間,滿天紙蝶驟然變疾,叮叮之聲不絕於耳,銀鱗墜得滿地。

  施妙妙但覺頭頂一輕,一隻紙蝶突破「千鱗」陣勢,將她束髮綢帶割破,青絲如瀑瀉落。施妙妙一咬牙,丟開竹籃,纖腰微擰,所披銀綃褪到左手,正要揮出,忽見自那紙蝶陣中,伸出一隻手來,死死攥住了左飛卿的右腕。

  左飛卿微覺吃驚,但覺大力湧至,只得運勁抵禦,這時間,又覺右足一沉,一隻雪白纖手,自地底破土而出,攥住他的足頸。刹那間,兩股外力齊齊攻至,左飛卿顧此失彼,白玉般的雙頰湧起一陣潮紅,猛然掙脫那兩隻手,清風也似掠上房頂,那群紙蝶也如風吹雲散,隨他身後,冉冉消失在屋宇之間。

  穀縝絕處逢生,有若夢寐,待得紙蝶散盡,正要叫喊陸漸,卻見長街空曠,哪有陸漸的影子,唯有一大灘鮮血,在月光下分外刺眼。穀縝驚急交迸,但只一瞬,複又冷靜下來,皺眉沉思。

  忽聽輕哼一聲,轉眼望去,只見施妙妙足下踉蹌,扶住街邊木柱,搖搖欲墜。谷縝搶上兩步,脫口道:「妙妙……」方欲攙扶,忽覺喉頭一痛,已被一枚鋒利鱗片抵住。

  谷縝望著施妙妙冷若冰雪的眸子,皺眉道:「妙妙,別開玩笑。」施妙妙冷哼道:「誰跟你開玩笑,你敢用那雙髒手碰我一下,我立馬割斷你的脖子。」指間鱗片一動,穀縝頸上肌膚裂開,滲出縷縷血絲。

  穀縝額上冷汗流出,強笑道:「好,好,我絕不碰你,你把這勞什子拿開。」施妙妙眼中露出嘲諷之色,冷笑道:「你這不要臉的壞東西,也會怕死?」

  穀縝笑道:「不要臉的人,未必就不要命。」忽覺喉頭又痛,忙道:「妙妙,你若要殺我,又何必救我呢?」

  施妙妙寒聲道:「我救你便是為了殺你。」穀縝忍不住道:「放屁……」方才罵出,喉間又疼,眼見施妙妙美目中怒火噴出,忙道,「妙妙,我豈敢罵你,這個屁是我自己放的,你……你把這個玩意兒挪開些,有話好說……」

  施妙妙哭笑不得,罵道:「你這壞東西,若,若我有力氣,眼下便一寸寸割下你的肉來。」穀縝笑道:「我的肉有什麼好,又酸又臭,又不能吃。」

  施妙妙怒道:「你才吃人肉呢。」穀縝望著她,忽地歎了口氣,幽幽地道:「妙妙,我好想你,若能再抱一抱你,就算死了,我也甘心。」

  施妙妙一怔,眼神微微散亂,倏爾雙目泛紅,咬牙道:「你別想說好話來哄我,這一次,我便不親手殺你,也要將你押回靈鼇島,交與島王處置。」話未說完,忽見穀縝望著自己,似笑非笑,不覺心慌起來,怒道,「你,你再這樣瞧著,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不防穀縝猛然伸手,攥住皓腕,施妙妙方要將銀鱗刺下,卻又不忍,稍一遲疑,已被穀縝緊緊抱在懷裡,耳聽得他輕笑道:「東島五尊,各有怪癖,金龜愛財,鯊刺莽直,葉梵好排場,狄希假清高,至於你這條小『銀鯉』,最大的怪癖,就是喜歡我這個壞東西,別人殺我還好,你要殺我,我死也不信……」

  施妙妙又氣又急,欲要掙扎,卻不知為何,被他一抱,嗅著那熟悉的男子氣息,竟然渾身發軟,氣力俱失,兩行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罵道:「你這個大壞蛋,臭流氓,害人精,我恨死你,恨死你……」雙拳齊出,一邊罵,一邊捶打穀縝肩頭,谷縝任她打罵,默不作聲。

  施妙妙這兩年多來身心備受煎熬,打罵一陣,疲倦起來,伏在穀縝肩上哭個不住。穀縝忽地笑道:「你這只傻魚兒,別哭啦,再哭下去,我可要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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