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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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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田信長馬不停蹄,沿途聚集起兩千兵馬,於次日午時,突然出現在桶狹間的狹長谷地,屢屢得勝的今川大軍志得意驕,正在午休,不及穿甲上馬,不及提槍發銃,便被織田軍沖得七零八落,屍橫遍野。是役,桶狹間的今川大營全軍覆沒,四十二歲的今川義元被織田信長取下了首級。二十七歲的織田信長則以少勝多,一戰成名,開始了統一日本的漫長戰爭。 佛堂中,織田家的侍童家臣俱已走盡,寧不空卻紋絲不動。陸漸忍不住問道:「先生不去嗎?」 甯不空淡然道:「勝負已分,我又何必去湊那個熱鬧?」陸漸奇道:「勝負已分,誰勝誰負?」寧不空道:「自你告訴今川大本營的所在,今川家的末日便已到了。你雖不願做織田的家臣,但你今日之功于織田一家,卻是遠勝眾人。」 陸漸聽得發呆,忽聽寧不空道:「你隨我來。」說罷拄杖漫步而行,陸漸不知他心意,心懷忐忑,默然跟從。 走到寺後密林深處,寧不空駐足回身,伸出枯瘦大手,撫著陸漸的頭笑道:「乖孩子,你一向很聽我話,必然不會騙我罷?」 陸漸道:「我怎麼會騙先生呢?」寧不空歎道:「陸漸啊,你越來越不老實了。天神宗號稱日本第一劍客,以你的本事,如何殺得了他?就算你借了劫力,但有借有還,要殺天神宗,得借多少劫力?別說你修為未深,劫力不足,就算劫力夠了,倉促間償還不了,你也早已死了,怎麼還能回到善照寺呢?」 陸漸雖知甯不空精明無比,卻不料他疑心動得如此之快。但覺那手移至喉間,微微一緊,不覺慌道:「先生,我答應過人的,不能說出他。」 「連我也不能告訴麼?」寧不空森然道,「原本普天之下,除了劫主,能封住『三垣帝脈』的人寥寥可數,你不說,我也猜得出來。只不過,陸漸啊,你若不告訴我實話,便是對我不忠,你若對我不忠,我又怎麼放心留你在這世上呢?」 陸漸左右為難,但魚和尚的諄諄告誡尚在耳邊,自己若是說出他,豈不成了無信無義之輩。一念及此,揚聲道:「甯先生,並非我不老實,我發過誓,死也不能說出那人的。」 寧不空嘿笑道:「若要一死,還不容易。」手上驟然加勁,陸漸頸項欲斷,氣出不能,耳中嗡嗡作響,伸手欲抓那大手,卻又提不起氣力,只覺眼前金星漸漸化為一片白光,渾身勁力一瀉而出。眼見斷氣,忽聽佛號震耳,四野皆響,陸漸頓覺頸上一輕,寧不空放開了手,陸漸終能吸氣,禁不住捂頸蹲下,大口喘息。 「西城之主,東島之王,金剛怒目,黑天不祥。」寧不空呵呵一笑,「當今天下,有能為封住「三垣帝脈」的人,除了區區這個劫主,便只得三人。足下口宣佛號,當是『金剛怒目』魚和尚了。」 陸漸舉目望去,但見魚和尚霜眉枯容,悄立遠處,合十歎道:「足下動輒殺人,未免太狠。」 寧不空笑道:「若不行此苦肉計,哪能賺得大師現身?大師隱身暗處,還不是想趁機算計寧某?」 魚和尚道:「你算計他人在先,和尚為何不能算計於你。你只需根除這孩子身上的『黑天劫』,和尚便不與你為難。」 陸漸恍然大悟,原來魚和尚讓自己與阿市不得說出他,竟是想藏在暗處,一舉制服寧不空,逼他解除「黑天劫」,不由好生感動。 寧不空笑了笑,答非所問道:「大師當年與城主天柱山一戰,竟能倖免,足見佛法精深。」 魚和尚搖頭道:「慚愧,天柱山上,貧僧僅接下萬城主三招。事後被迫流落異邦,可謂落魄之人。」寧不空神色一黯,歎道:「大師何必自謙。倘若城主尚在人世,方今天下,誰又能接他三招?」 魚和尚驚道:「萬城主正當盛年,怎會不在人世?試問天下,誰能勝他?」 寧不空苦笑道:「城主縱然天下無敵,卻敵不過天意。」魚和尚動容道:「敢問其詳。」 寧不空道:「十五年前,城主與大師相會于天柱山,事後返回西城,召集地、火、風、雷、山、澤六部,共商掃滅東島餘孽之事。」 魚和尚歎道:「萬城主一統八部,屢敗東島,後又放逐貧僧,已是武功蓋世,何苦還要造就如此殺孽?」 寧不空冷笑道:「城主雄才大略,又豈是你空門弟子所能領會。」 魚和尚道:「雄才也罷,大略也罷,均如夢幻空花。但為何只得六部聚會,卻無天、水二部。」 寧不空道:「天部沈師兄行走不便,是以留在東南,監視東島餘孽;水部則因修煉禁術『水魂之陣』,城主一怒之下,出手殲滅。是故當時只有六部在彼。大會前夜,城主命六部首腦進入『擲枕堂』,說道:『天部來了消息,東島餘孽六月下旬要密會於靈鼇島,以往他等倚仗茫茫大海,與我大捉迷藏。今次既然聚齊,定要將之一網打盡,不叫走脫一個……』當時寧某恰也在場,聽到這裡,忽見城主眉頭緊皺,嘴唇顫抖,面肌微微抽搐。地母也瞧見了,她是西洋夷人,心直口快,便問城主身子是否有恙。當時大夥兒心中,還當城主與大師一戰,受了暗傷,不料城主勃然大怒,破天荒呵斥地母說:『你這番婆子囉哩囉嗦,知道什麼?』竟將地母逐出『擲枕堂』,罰其終身不得入堂議事。哪知地母去後,他那顫抖更為厲害,竟至於說不出話,只得讓眾人先行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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