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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略知一二。」魚和尚道,「只因你遇上生平未有之強敵,借用劫力太甚,故而劫力反噬也極厲害,幾乎要了你的性命。」

  陸漸心中升起一絲希望,忍不住問道:「大師,你神通廣大,能幫我消除『黑天劫』嗎?」他二人以華語對答。阿市雖聽不懂二人所說何事,但她冰雪聰明,察言觀色,猜出是一件關係陸漸生死的大事,禁不住雙手合十,向魚和尚冉冉跪倒,說道:「願大師大發慈悲,救救陸漸!」

  魚和尚雙目微閉,良久道:「孩子,你既是劫奴,劫主是誰?」陸漸說了。魚和尚歎道:「果然是八部中人。『火仙劍』寧不空乃火部罕見奇才,並非易與之輩。」

  說罷這句,他再不多言,跏趺而坐,合十冥想。

  陸漸、阿市均是疲憊不堪,阿市伏在陸漸胸前睡去。陸漸心潮起伏,久久難以入眠,到得黎明之際,忽覺地皮震動。魚和尚雙目陡張,雙手各拎一人,縱身躍上道邊大樹,藏入繁密枝葉。

  不一陣,便見隊隊人馬經過樹下。阿市觀其服飾,怪道:「這些士兵不是織田家的。」

  魚和尚歎道:「這是今川義元的大軍,看來遝縣已被攻破,這些兵馬是往鷲津、丸根兩城去的,聽說今川此次攻打尾張,號稱三萬大軍,織田家的敗亡已不可避免了。」

  阿市聽得俏臉發白,顫聲道:「今川義元?大哥與他無怨無仇,他幹麼要攻打我們?」

  魚和尚道:「春秋無義戰。亂世交戰,利字當頭,既無道義,更無道理可言。令兄織田信長雖然並未開罪今川家,但他統一尾張、西入京都,風頭太勁,已深為各方諸侯所忌。今川家稱雄東海,生恐信長坐大。前幾日尾張東部遭遇海嘯,今川義元趁機出兵,正是想要落井下石,一舉滅亡尾張,拔除心頭之刺。」

  阿市聽得悲憤難抑,眼中淚光閃動,忽聽蹄聲如雷,百騎人馬呼嘯而來,隊中多人披戴盔甲,手提朱槍,後背插滿小旗。阿市認得這是護衛國主的旗本,待得近了,又見那旗上寫著今川的名號,不覺呼吸一緊,心兒突突直跳。

  只聽一個蒼勁的聲音叫道:「淩晨趕路辛苦,在樹下歇一會兒,將養馬力。」那隊騎士勒馬停住,一名戴著牛角頭盔的武將躍下鞍來,早有隨從展開軟凳,那武將也不解甲,就勢坐了。另有幾名武將也下了馬,圍之端坐。眾旗本則橫槍立馬,將樹下圍得如鐵桶一般。樹上三人一時屏息,不敢輕動。

  那牛角武將手持摺扇,呼呼扇道:「這天氣邪門得很,才五月工夫,怎就這樣熱啦?要麼就是近來打仗太少,心寬體胖,耐不住炎熱了。」眾將皆笑。

  那武將又道:「前田利家,有信長的消息嗎?」一名高瘦武將答道:「回義元公,只聽說他率軍離開清洲,現在何處卻不清楚,我派出的十多名探子,竟然沒有一個回來。」

  阿市恍然明白,樹下所坐的持扇武將,便是尾張大敵今川義元,頓覺心跳加快,纖纖十指攥捏成拳,身子不自禁發起抖來。

  「信長了不起啊!」今川義元歎道,「統一尾張,降服道三。晉見將軍時,義輝也稱讚他聰明賢能。這樣的人物,是睡在我今川榻邊的老虎,若不趁他熟睡未醒,將之滅亡。只怕將來後悔也來不及了。」

  他頓了頓,又問道:「家康,你和信長是幼時的朋友,你說說,他到底是甚麼樣的人?」

  一名矮個武將道:「他是個怪人,做事從不依循常理,喜歡玩印地打(按,擲石遊戲),還愛跳舞,最愛跳的是敦盛一番之舞,因為他說人生五十年,不過夢幻而已。」

  眾將均覺有趣,一時哄笑,今川義元卻悠悠哼起曲子:「人間五十年,與天相比,不過渺小一物……」哼到這裡,拍扇笑道,「信長是位通達的人啊,能取下他的首級,才是人生最大的樂趣。」

  眾將齊聲道:「願為義元公效此微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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